酒鬼狐狸
一户人家宅子后面空屋子里,住着一只狐狸,不见其形,而能和人交谈。这家人,生活不错,属小康,大家都说是狐狸帮助的结果。
主人相信这种说法,从此,就改变了往日的交友理念:为了有求于狐狸而和狐狸交朋友,狐狸倒也不介意,往来甚欢洽。
一天,他打算设宴请狐狸喝酒,好求它帮帮自己,再富裕些。狐狸说:“我是个老酒鬼,可能喝了!”他就准备了许多酒。到了黄昏,有数只狐狸喝醉了,现了原形,主人才知道,狐狸呼朋引友而来,才会喝那么多酒。如此大喝了四回,主人没钱了,供不起了,把家里的东西典当一空。
主人微微透露求助之意:能不能帮帮我?我挺困难的。狐狸哈哈大笑说:“我因为没钱供伙伴们喝酒,才到你家来喝几次,如果我钱很多,我当自醉自饱,何必因为有所求和您交朋友呢?”
各有各的算盘,狐狸更精明,人,输了。目的不纯洁,友谊也不久长。
小人之心
庐江孙先生到京城拜见选拔他的老师,他没钱,沿途雇驴而行,北方所谓“短盘”——走一段路,换一头驴。
一日,到河间南门外,没有雇到毛驴,大雨骤来,找了一家屋檐下避雨。主人见了,大怒:“盖房子的时候,你没出钱,打地基时,你又没出力,怎么无缘无故坐在这里!”把他推到雨中。
这时,河间县正在改制,孙先生运气很好,没几个月,竟然到新县城当上了太爷。把他推到雨中的人,知道了,也吓坏了,恨自己有眼无珠,就打算卖掉房子,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孙先生听说了,就召见他,笑着对他说:“我何至于和你们百姓计较!经过了那天的事情,以后不再犯了,也是忠厚养福之道。”
孙先生还给他讲个故事。
我家乡有爱养花的人,一夜,偶然起来,见数女子站在花下,都是不认识的,知道是狐魅,就扔了一块石头,还骂道:“妖物何能偷看我的花?”一女子笑着说:“您白天赏花,我们夜间来看看,对您有什么妨碍?夜夜来这里,花不损一茎一叶,对花又有何妨碍?你那么厉害,怎么吝啬如此啊!我不是不能把您的花揉碎,恐怕别人知道了,说我们的见识,和您一样,太没素养!”说完话,飘然而去,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
最后,孙先生说:“狐狸尚不和小心眼儿的人计较,我还不如狐狸吗?”
此人始终不安,最后还是搬家了,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孙先生知道了,叹气说:“唉!小人之心哪!他以为天下都是小人!”
我倒挺理解那个人的,旧时的百姓,哪有不怕官的?更怕报复!
狐惩
有两个少年,听说墓中有狐狸,想捉一个。到了夜里,他俩带着火铳,埋伏在草里,等着。等着等着,有点困,就背靠背,相倚而睡。一觉醒来,坏了!两个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了,越着急越解不开,互相牵掣,路都不能走了,也站不起来,稍稍转动,都大叫:“疼死啦!”
俩人“粘”了一夜,天亮了,看见路上有人,就大呼:“救命啊!”路人拿出一把刀,把头发割断了,两人狼狈逃窜。
回了家,越想越生气,说:“此仇不报枉为人!”父老说:“它们无形无声,不是有力气就可以取胜的,况且你们无故侵扰它们,也没有道理。你们俩受侮辱,是自找的,怎么还要报仇?报仇就一定失败,比这次还惨。”二人才不折腾了。
纪晓岚说,这是狐狸小小惩罚他们,让他们警惕。狐狸不重创他们,不激化矛盾,也可谓善良。但是,小小的惩罚,也足以激怒对方,不如藏起来,不让他们看到,不是更好吗?
鬼神怕恶的
有一个人,在偏僻的巷子里租了一所空宅子,宅子久无人住,有人说,屋子里有鬼。这个人厉声说道:“我不怕鬼!”
到了夜间,果然灯下见形,阴冷之气,扎透人的肌骨。一个巨鬼,怒叱道:“你真的不怕鬼吗?”这人说:“是的,不怕!”那个鬼,做种种恶状,好半天,又问:“怕吗?”那人说:“不怕!”
鬼稍稍和气了些,说:“我不一定要赶你走,怪你说大话罢了。你只要说一个‘怕’字,我就走!”那人很生气,也发怒了,说:“实在不怕你,怎么可以瞎说怕你呢!随你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怕你!”鬼再三再四请求他,说:“求你啦,你说个‘怕’,我就走。”那人理都不理。鬼叹息道:“我住在这里三十多年了,从未遇见像你那么倔强的。如此蠢物,怎么可以和他住在一起!”奄然而灭。
有人责怪他:“怕鬼,人之常情,你就谎说怕他,可以息事宁人,彼此刺激,也太糊涂了!”这人说:“道力深的人,以定静祛魔,我不是这种人。我用气势压迫它,气盛,鬼就不敢逼迫你,稍有动摇,气馁了,鬼就乘虚而入了。它多次引诱我,幸而我没中计。”
议论此事的人,都说他的话很对。
老百姓说:“鬼神怕恶的!”
鬼的话,越想越可乐。他说,不怕他的人是“蠢物”,不能和“如此蠢物住在一起。”依鬼的意思,怕它的人才聪明。哑然失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