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奇案:魅影疑踪

2024-11-23 18:35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493人

一、怪事

  明朝洪熙年间,鲁西南的秉德村出了一个高官,他就是北直隶宣府巡抚陈彤。这一年清明,陈彤回乡祭祖扫墓,却遇上了一件大怪事。

  这一天晴空万里,陈彤喜欢排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祖坟阴宅,祖茔四外围满了前来观看祭祖仪式的乡亲。县太爷胡程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陈彤下轿急忙下拜施礼,陈彤扶起了胡程,看到祖茔修葺得肃穆排场,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家人们抬过来整头的祭牲,捧着装满大瓦盆的金箔纸锭,供奉到了墓前。主祭的是陈彤的一位族叔,放炮点烛已毕,下一项是向祖先敬礼。家人们早就摆放好了拜垫,陈彤亲手点燃三炷巨香,对着墓碑叩拜下去,双膝才要着地,耳边传来“咔嚓”一声炸响,半空中忽然响了一个霹雳,眼前的墓碑齐刷刷裂成了两半!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陈彤更是目瞪口呆,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簌簌发抖,好半天才爬起来翻身再次跪倒在拜垫上,却听见晴空里的炸雷一个接着一个,每一次炸响似乎都围绕着陈彤面前的坟茔,日头也被浮云遮蔽住了。

  那胡程急忙上前搀扶着陈彤站起身,族叔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说:“贤侄,我每年都主持祭祖仪式,从没这样的怪事发生过。难道说……难道说是贤侄位高权重,祖宗不敢受礼吗?”

  陈彤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不悦地哼了一声:“昔年汉高祖身为开国帝王,回乡祭祖时也没见祖宗不敢受礼!看来是我为官多年,德行有亏,祖宗不容我祭拜啊。起轿回府!”围观的人都不敢出声,陈彤一甩袖子,上了轿。

  说来也怪,陈彤的轿子才一启动离开,天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围观的人们各个神情大变,纷纷议论着离开了墓地。

二、疑事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了祖茔,一行人走到半路,轿子前面忽然一阵喧嚷,很多人连声喊打,紧接着争执哭闹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陈彤不耐烦地撩起轿帘,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被几个家丁叉走,那老妇拄着拐杖嚎啕大哭,又连滚带爬追着轿子哭喊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好不势利!彤儿,当年我把女儿的嫁妆钱都资助给了你去科考,如今老婆子吃不上饭,你怎么狠得下心让奴仆欺负我!”

  听了这话陈彤心里腾地一跳,仔细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本家堂婶冯氏吗?当年自己家里穷到赶考的路费都没有,正要含泪放弃科考的关头,是这位婶子资助了三两银子和一件长衫,才能去赶考啊。自己中举以后辗转各地为官,想不到当年的恩人如今这样落魄了。

  陈彤满心愧疚,急忙下了轿子,赶散了又围上去驱逐冯氏的家人,走过去对着冯氏深深施了一礼:“见过婶婶。”

  家人随从都吓得后退一旁,那冯氏受宠若惊,赶紧爬起来去扶陈彤,还没等站直身子呢,忽然嚷了一句“头疼”!就摇晃了几下,一跤跌倒,口鼻流血,居然晕了过去。

  陈彤手忙脚乱喊着找郎中抢救冯氏。家人们嘁嘁喳喳议论着:“咱家大人何等身份!这贫婆子哪有那福德受大人的礼呢?可不还没等受完呢,就吓瘫了!大人真是官威无量啊!”

  陈彤厉声呵斥着:“分明是你们动手无礼,老人家受惊昏倒,还敢胡说八道!”

  冯氏被抢救过来,陈彤连忙派手下把恩人安排妥当,可接连发生了这两件蹊跷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十分郁闷。前来问安的县令胡程猜透了他的心思,提议请山上玄黄观观主凌梦璇来开解一下。这凌梦璇是得道高人,陈彤对他早有耳闻。

三、奇事

  下人通报凌梦璇求见,他一进花厅就打了一个稽首,陈彤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一拱手,凌梦璇惊得侧身避开:“大人切莫还礼,小人承受不起!”

  宾主坐定,陈彤把祭祖时发生的怪事跟凌梦璇说明,凌梦璇连连点头:“大人不必说了,我已心中有数。大人是身患怪疾,才遭致了这些蹊跷事缠身!”

  陈彤辩解着:“错了,我身强体健,从来没有染过疾病!”

  凌梦璇呵呵一笑:“大人,你这病并非疾患,乃是有鬼物附体!”

  陈彤忽的一下站起身,脸色大变,喝了一声:“满嘴胡说!本大人为官清正,从不做那欺心的暗事,怎么会有鬼物附体!”

  凌梦璇却毫不惧怕,大声说:“大人,这个鬼物从你当官以后不久,就开始依附在你的体内了。至今已经有十几年的道行,它的名字叫鬽,这鬽鬼最势利,喜欢官宦,只要您不给下等人施礼叩拜,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陈彤气愤地问道:“那依你所说,既有鬼物附体,我为什么从来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不瞒你说,本官去年还纳了第四房小妾,现在已经快要生产了!我还感觉越活越年轻了呢!”

  凌梦璇冷笑一声:“这就是了!鬽鬼跟其他鬼物大不一样,被它依附的附主,都会身体强健,红光满面,声若洪钟,气势惊人!”

  凌梦璇说得头头是道,陈彤也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世上还有这样对附主有利的鬼怪吗?他不由得询问起这鬼的由来,凌梦璇开口要说出缘由,却忽然怪叫一声,对着陈彤扑通跪倒,高声喊着:“上仙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喊完了掉头就跑,就像有鬼追他一样。陈彤还没反应过来,凌梦璇已经跑出了陈府。

四、闲事

  陈彤在老家逗留多天,听说那凌梦璇回道观以后托病不出,据说是受了极大的惊恐。陈桐再没敢去祭祖,眼看回乡的假也过了期,只好撂下满肚子的疑惑,带着随从仓皇地离开了老家。

  陈彤回到了衙门,听说他回乡期间染病在身,顶头上司韩布政使亲自来到陈家探病,家人进内室禀报,陈彤赶紧趿拉着鞋跑出来迎接,看到布政使鞠躬施礼的一刹那,陈彤心里猛然一震,想起凌梦璇说过的话,附体的那个鬽鬼最讨厌给人叩拜,它会不会有什么诡异手段使出来找布政使麻烦?要知道面前的这可是顶头上司!陈彤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说:“我告诉你!这次来的是我上司,你要是敢坏我大事,我宁可自戕,也要弄死你这个怪物!”

  陈彤胆战心惊,深深弓腰下拜,心里设想着可能会出现的可怕场景,额头的汗滴答滴答落了下来,倒是跟他告病的托辞吻合。

  韩布政使笑吟吟搀起他,跟陈彤聊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一点异样都没有。陈彤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哭笑不得,鬽鬼呀鬽鬼,敢情你还真是个势利眼的鬼,见到大官,你也懂得服服帖帖守规矩啊!

  那以后,陈彤每天公务繁忙,鬽鬼再也没出来闹过事,眼见得身子骨健旺如昔,陈彤也就淡了要驱赶它的念头。

  这一日得到噩耗,仁宗皇上驾崩,新帝宣宗即位,韩布政使也任满到别处升迁,陈彤暗自希冀那空下来的官位归自己,处理政事更加尽心尽力。

五、祸事

  这一天忙里偷闲,陈彤来到郊外的镜湖垂钓,不远处有一个也在钓鱼的年轻人,看见他主动点头为礼,陈彤见是个布衣,大模大样没理睬他。

  很快,年轻人的鱼篓里就钓上了一条又一条大鱼,陈彤的鱼篓里却是空空的,陈彤不由得凑过去请教起钓鱼的技法,这一交谈不要紧,陈彤发现年轻人居然学识渊博,举止行为更是有一股遮掩不住的高华之气,提及时政民生更是侃侃而谈,陈彤想起未知的前程,不由得表明身份,并站起身深施一礼,开口向对方求教。

  就在这时,湖面忽然掠过一股旋风,年轻人的帽子一下被吹落在地,露出了头顶的发髻。原来年轻人的头发稀疏,顶心处更是稀稀拉拉,遮盖不住头皮!

  年轻人神色窘迫,急忙起身追赶帽子,陈彤却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指着年轻人的头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年轻人羞恼交加追到湖边,眼看着帽子滚落到了湖里,陈彤更是笑得拍手打掌,得意之极。年轻人勃然大怒,不再理会帽子,快步离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陈彤才止住了笑,他立刻气恼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原来刚才的大笑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起意发出的,却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要笑。

  年轻人走远了陈彤才有点明白,包括那阵奇特的风,难道又是那鬽鬼作祟?它看不得自己给一个布衣施礼,故意作弄那个布衣,又摆弄陈彤无礼狂笑羞辱他?陈彤想到这儿不由得羞惭满面,可年轻人已经去得远了。

  几天以后,陈彤接到了贬官为民的圣旨。圣旨上说他:轻慢贤士,难堪大用。

  这时陈彤也得知了,原来上次那个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才登基不久的新帝宣宗!宣宗自幼博览群书,才学过人又胸怀天下,刚登基就跑出京都微服体察民情,没想到正遇上陈彤,本来是百年难遇的大好机缘,变成了一纸官场催命符。

  陈彤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这体内的鬽鬼,庸俗浅薄,只识衣冠不识人,是个没有道行的劣等鬼!骂只管骂了,却奈何它不得,只得收拾家当,带着家眷回了老家。昔日回乡祭祖煊赫一时,这次丢官回家却偃旗息鼓,静悄悄进村。

六、世事

  陈彤在家里一窝就是俩月,到了父亲的忌日,他来到墓前焚香叩拜,一直担心鬽鬼再次作弄人,好在没什么怪事发生。

  陈彤从墓地回家,正好县太爷胡程前来拜望,一见面胡程就深施一礼,陈彤忽然觉得像是有人当头打了一棒子,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痛如裂,勉强支撑着交谈了一会,分手时送到了门外,看着胡程的轿子走远,忽然一个人抢过来施礼,正是那玄黄观的凌梦璇。

  陈彤把他让进了客厅,来不及寒暄,先问起了一年前他说了一半的话题,那鬽鬼到底是个什么由来?为什么他吓得那么厉害?凌梦璇连连苦笑,说出了原因。

  原来这鬽鬼本是由人的心孳生而出,鬽鬼的元魂就是那位高权重自然生成的官威。此鬼随心而生,随官职增大而长,无形无声却又无处不在,附主一点察觉不到它的危害。遇到官职大于附主的人,鬽鬼自会引导附主做出那胁肩谄媚的姿态取悦对方,反之就无法无天,恣意羞辱对方。这鬼物最厌恶贫贱,如果附主礼下了低贱的人或物,它就会大发雷霆,加以损毁折辱。祭祖的时候劈裂墓碑,侵害冯氏,都是这怪物在作祟。而且鬽鬼最势利,你这边一丢官败势,它立刻丢弃了你,另投别的官身上寄食了。

  陈彤听得半信半疑,凌梦璇接着说道:“那次我正要揭破这鬼物的真身,就感觉头顶像被人刺了一剑一样剧痛钻心,我知道是那鬼物恼恨我揭开了他的真面目报复我,如果当时不迅速逃走,只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陈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官的威力居然如此惊人!看来刚才胡程也是有鬽鬼附体了,且官威一点不比自己当年的小,所以才会欺负已经没有官威护体的自己了!可他又想起一事,疑惑地问道:“不对呀,你既然是道士,出家人四大皆空,官威根本无处施展威力,那鬼物又怎么能伤害你呢?况且道士最擅长捉拿鬼怪,按理说你正是那鬽鬼的克星啊!”

  凌梦璇听了这话,脸却突然涨得通红,尴尬地低声说:“大人有所不知,小道身为观主,把一座玄黄观治理得好不兴旺,这方圆几百里的法事都是我们道观承办,香火繁盛,游人熙攘,既然生意兴隆,家大业大,就免不了依仗官府。最近,胡县令正在向万岁申请,把我们观立为“华夏第一观”, 还严令附近的山民都迁到别处去谋生。本观的兴旺,完全仰仗官府之势,怎么敢不惧怕官威呢?”

  陈彤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七、幻事

  陈彤心平气和,静室独处了三天三夜,反思自己为官半生的骄矜自傲,不要说奴役属下,连夫人子女触犯一点都要大发雷霆,不由得汗水接连滚落。

  那以后,陈彤在家里设了一个义馆,无偿教家乡小孩子读书,没多久,他的好名声到达宣宗那里,宣宗念及陈彤是个人才,于是下诏书重新起用他,委任了要职。

  临行前一夜,陈彤跟夫人话别,夫人对他说:“老爷,这次上任,可要时刻小心,不要让那鬼物再附身害人啊!”

  陈彤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只要我修心养性,平和淡定,邪魔自然不会招惹于我。”

  夜里,陈彤朦胧中做了一个梦,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倏一下钻进了他的身子,陈彤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喊着要喝茶,夫人急忙递过一盏茶水,陈彤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囟门,立刻把杯子摔在地上:“凉茶你也敢倒给我喝!”夫人惊骇得跪伏在床上,颤抖着不敢动,这时陈彤心里一个声音得意地狂笑着:“哈哈!给大人请安,我又回来了!”

  陈彤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对那个声音说:“你当年弃我而去,我也不来怪你。这世上既然有了官场,官威也好,鬽鬼也罢,都是随着权力自然生发出来的,哪是你我能左右的啊!”

  迷乱中,那声音谄媚地说:“大人说的对,真是太对了!”

  陈彤再次酣然入睡,夫人偷偷看过去,梦中的他还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作者:李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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