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商不奸,此话不一定是言之凿凿,可在徐州人周采身上,这话却丝毫不错,了解他的人都说其有曹操之奸。他年近三十,还未娶妻,倒不是因为没钱。只因多年经商早已攒下家资巨万,因此一心找个美妇娶回家。
隔壁邻居潘大也是个商人,常常向周采借银子。一来二往间,周采发现潘大妻子游氏貌美绝伦,实在是个难得的美人,因此起了歹心。
一次,周采邀潘大一同贩棉花卖去广州。二人置办好了棉花,雇了一条船回家。在船行到西关渡时,周采见此处幽静,而且河上只有自己一条船,一狠心把船边的潘大推进水中。落水后潘大在河里翻腾,想要游回船中。周采红了眼,抄起船桨朝着潘大头上死命砸去,没几下潘大就没了动静。
害死潘大,周采故意高呼有人落水,引来了几条渔船。他假意面带悲容,花钱请渔夫打捞起潘大尸体。如此这般他还不放心,上岸后立即把潘大火葬,带着骨灰回到了家。
几日后到了家乡,周采故意换了一身白衣,抱着潘大骨灰跑进潘家,见潘大父母后跪地痛哭,说道:“我和潘兄乘船过西关渡,他撑船不稳落入水中。虽然我竭力相救,可无奈水势湍急,还是没救上潘兄!因路途遥远,我怕潘兄尸身毁坏,便火葬他携骨而回。”说完把潘大骨灰放到桌上。
潘家人闻听噩耗哭成一团,周采劝慰了半天。待他们哭声稍止,周采作势拿出账簿一一算明,把潘大的银子交还他父母。可怜这一家人痛失亲人,却对眼前仇人感恩戴德,哪知就是周采害死了潘大!
此后又过了一年多,潘大父亲潘玉年纪渐老,抚养两个孙子也很吃力,就想给媳妇找个入赘的丈夫,掌管家事。他拿不定主意,找来周采商量。周采听了直摇头,说道:“入赘事大,必须找个稳妥的人才行。如果所托非人,一家人都要遭罪,到时后悔莫及!”周采口口声声不让游氏再嫁,实则藏着自己的心机。此后再有人说入赘的事,次次都被周采用计阻挠。
如此又过了半年,潘家生计越发艰难,周采看时机已到,找到潘大父亲潘玉商量:“我与令郎情同兄弟,本没有再娶游氏的道理。可事有轻重,看你家光景如此艰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潘玉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采说道:“依我看,我把游氏娶进门,您家田地产业一并交由我打理。我们立下文书,写明您二老吃穿用度、平日家里花销、两个孙儿婚娶之资,都由我一力承担。”
一旁的游氏听了直摇头,“都说从一而终,我先夫和你是朋友,他死了我又嫁给你,传出去让人笑话!”
公公潘玉劝她道:“难得周采为人忠厚,又愿意替我们打理家事,我可安享晚年,孙子也有钱娶妻,两全其美的事,不要再推脱了!”潘玉一说完,家里其他人也劝游氏改嫁周采。如此情形,游氏也无他法,只得听命。
时光荏苒,游氏改嫁周采已二十多年,还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虽然周采为人奸诈,对游氏却是真心喜爱,夫妻二人相处和顺。一日,天降大雨,周采家中的天井积满了水,忽然有青蛙从水里蹦上了天井边沿。周采看见青蛙,俯身用小竹片把它挑入水中,可这青蛙不甘心,再次从水中跃出。周采看着好玩,就守在一边用竹片不停地把跃出的青蛙打回水中。如此数次,他不禁想起当初潘大就像这只青蛙,被自己用船桨打死在河里。
二十多年前的事浮现在眼前,周采心中有感。加之他自认游氏和自己相处这么多年,夫妻情深,肯定早就忘了潘大,一时兴起,就对旁边游氏说道:“你前夫潘大就和这青蛙一样,我要让他游上来,怎么能和你成为夫妻?”
游氏心中起疑,问道:“为何如此说?”
周采一脸得意,说道:“昔日见你容貌无双,一心想和你成为夫妻。无奈你已是潘大妻子,我只好假意骗他出去贩货,路过西关渡时推他入水。潘大几次游出水面,都被我用船桨打回水中,不就和这青蛙一样!”
游氏听完脸色巨变,哀嚎一声,指着周采叫骂道:“你这狼子野心的贼人,怎么不把你千刀万剐!哪会有你这般歹毒的畜生!” 周采没想到妻子如此反应,一时也被吓呆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游氏骂完,顶着大雨冲出家门,沿路哭喊道:“贼人周采为了骗我为妻,害死了潘大!我必要告到官府,给我前夫报仇!”
左邻右舍皆惊骇,周采赶忙让两个儿子去把母亲拉回来。两子跪倒游氏身前苦劝:“看在儿子的面上,不要再喊了,何必为了一个潘大弄的全家鸡犬不宁!”
游氏指着两个儿子骂道:“你们父亲心肠歹毒,无端害死潘大。我夫君虽然早已身处九泉,今日也要告官除恶贼,给他一个公道!”
游氏和潘大的两个儿子潘怀、潘杨听闻母亲沿街叫骂,说出周采害死自己父亲的事,急忙和潘家族人赶来查看。游氏见到两个前夫子,哭诉道:“当年周采这恶贼见我美貌,骗你父亲出外经商,在西关渡把他推进水中。你父数次游出水面,都被他用船桨砸进水中,才不幸身死。”
“母亲如何知道的?”
游氏恨恨道:“老天有眼,刚才天降大雨,有一青蛙从天井水中跃起,周采拿着竹片抽打。此情此景勾起了他的亏心事,一时不察才告诉了我。你们俩个现在就去报官,我来作证。”
潘怀、潘杨闻言,泣不成声道:“此仇不共戴天,打死这畜生!”说完领着潘家众人冲到周采家里,揪出周采又打又骂。游氏出来阻拦,说道:“他罪不容诛,可要是不经官就打死他,虽然报仇却要摊上人命官司!”
游氏与两个儿子写好诉状,把周采告到了县衙。县令准了状子,派人把周采抓到大堂。一番审问下,周采不敢有半分抵赖,一一招认。杀人偿命,周采被判了秋后处决。
在县衙围观此案的乡亲众多,皆说:“游氏最初嫁到潘家,仅是三餐不愁;如今嫁的周家却是财大气粗,每日驱奴使婢;而且嫁过来已经二十多年,还给周采生了两个儿子。换成别人遇见这事,肯定忍气吞声,得过且过!可今日游氏却能义无反顾,给前夫讨回公道,真乃恩怨分明,女中豪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