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档案》系列:乱世女杰(2)

2024-11-23 19:22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817人

六、成功的营救行动

“76号”的全称是汪精卫汉奸政府的“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两扇大铁门紧闭,门内的警卫人员不仅身挎长枪、短枪,并且还在暗处架设着机关枪,平民百姓们路过这“鬼门关”时无不绕道而行。

郑苹茹却义无反顾地走来了。为了抗日救国,为了营救抗日人士,花季少女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耳边响着父母的嘱咐:要胆大,更要心细,遇危险万不可神思慌乱,镇静才能出智慧。

美丽的力量是无形的。“76号”铁门内的警卫一个个如狼似虎,平时盘问人时声音比勾魂鬼更凶恶。但今天却不同了,远远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落落大方走来,一个个眼睛都发呆了。他们主动把铁门上的窥视窗打开,又讨好地询问:“小姐,你找谁?”

郑苹茹满脸微笑,说出了“丁默邨”的名字。

“丁主任?”小特务们一惊,小小年纪的姑娘,居然直呼丁主任的大名,来头不小!他们不敢怠慢,立即进去通报。

一个官派十足的人物踱着方步慢悠悠出来了,此人个头不高,身体消瘦,额头和颧骨突出,穿一套西装,那上衣太过宽松,大翻领长至腰间,把整个人衬得更像是一只瘦猴子,让人不禁想起沐猴而冠这句成语。郑苹茹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不过,丁默邨的这一副怪相倒是帮助郑苹茹唤起了记忆,她认出来了,此人正是当年那个在漂亮女学生们面前总是色迷迷的“丁校长”!

丁默邨却并不认识郑苹茹。但是,眼见有这般美丽可爱的小姐来拜望自己,丁默邨自是求之不得。此时此刻,他不仅不想把来客拒之门外,反而担心看门的小特务们把这位仙女给吓跑了。因此,当郑苹茹喊一声“丁校长”伸出手时,他便急忙回应,迎上前抓住郑苹茹的小手,口里不停打哈哈:“啊,啊,是你呀!进来进来,到会客厅坐坐!”

会客厅,小特务们送来茶点后即退出,面对面,丁默邨像赏花一样盯着郑苹茹看个没够。一听说眼前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是自己当年的学生,丁默邨心里一喜。又听说这姑娘是慕名特意前来拜望丁校长,丁默邨的心里更是喜上加喜,于是便问长问短拉起了家常。没想到,这家常话一拉,丁默邨就越发感谢老天爷今天给他送来了桃花运。原来这位小姐出身名门,父亲如今在江苏高等法院上海分院任职,母亲是日本人。丁默邨心里的算盘珠子“噼噼啪啪”拨响了:这么美的尤物,又是大家闺秀,我怎么才能得手?况且她又有一半的日本血统,通过她的关系,我巴结日本人不是更添了“本钱”了吗?

这个被称为“老狐狸”的老特工,做梦也没想到“林妹妹”竟是中统派来的特工人员。

郑苹茹也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就起身告辞。丁默邨哪里舍得,一再挽留却留不住,便恳求郑苹茹常来走走,千万别忘了“丁校长”。郑苹茹点头说:“好吧丁校长,我过两天就再来看你,你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哟!”

“丁校长”企盼着漂亮学生兑现诺言,再次光临。果然,郑苹茹没有食言,成为丁默邨的常客。丁默邨便主动献殷勤,询问郑苹茹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丁某愿出力。

他关切地问道:“你现在的学校(上海法学院)不是内迁了吗,既然你不能继续读书了,何不先找一份工作做做?这事我可以替你帮忙!”

郑苹茹回答说:“找工作的事我先不急,倒是有一件小事想麻烦丁校长,不知校长您赏脸不赏脸?”

“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吧!”

“我有位大姐,是我家多年的朋友,她有件事,想让我带她来对你说说,你看可以吗?”

又是一位女客人,见一见有什么不可以呢?丁默邨忙点头:“你只管带她来见就是了!”

陪同郑苹茹来见丁默邨的不是别人,她就是熊剑东的夫人唐逸君。唐逸君自有少妇的风韵,同样照得丁默邨眼睛一亮。唐逸君唉声叹气,言说丈夫熊剑东是个生意人,常年在外辛辛苦苦跑买卖,不料想这次回上海竟被日本人当成“重庆分子”给抓捕了,请求丁校长看在学生郑苹茹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在日本人面前说句话,把熊剑东给放了。

唐逸君求情完毕,郑苹茹的心里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不知丁默邨这只老狐狸会做何反应。没想到事情竟出奇地顺利,丁默邨当即就点头同意帮忙,并且,没几天工夫,熊剑东还真就被放出来了。

郑苹茹长舒一口气,立即向嵇希宗报告喜讯,二人以茶代酒举杯庆功。郑苹茹哪里知道,丁默邨让日本人放掉熊剑东,早已是他计划内的举动,他只不过是给郑苹茹送了个顺水人情而已。郑苹茹更没想到,熊剑东的“释放”,背后有着一笔肮脏的交易。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七、树欲静而风不止

营救行动成功完成,郑苹茹如释重负,决定再也不走近“76号”一步,更不想再见到“丁校长”。想起他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真叫人不寒而栗!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嵇希宗再次给郑苹茹布置任务,让她继续接近丁默邨,并且要越亲密越好,想尽一切办法取得他的信任。“他不是说过愿意帮助你介绍工作吗?天赐良机,机不可失,你就答应他的帮忙,并且要求就在他的身边工作,明白了吗?”

什么?在他身边“工作”?这怎么可以呢,这不太危险了吗?

嵇希宗对郑苹茹进行谆谆教诲:苹茹,亲爱的,你听我说。常言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有成果,付出是在所难免的。为了党国的利益,我已做好了牺牲我宝贵爱情的精神准备。苹茹,你是属于我的,我怎么忍心把你推到丁默邨身边?但是为了锄奸,我只能忍痛割爱了。你必须取得丁默邨的绝对信任,我们的行动计划才能完成。因此,无论丁默邨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包括要你跟他上床,你也得答应他,你明白吗?

什么?你要我跟他这个禽兽不如的汉奸走狗同床共眠?希宗,这话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吗?

苹茹,我也是别无良策,才违心叫你去下地狱呀!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不能不把这次派你再入虎穴的意图明确告诉你,你身上肩负着党国重任呀!

“希宗,我的任务是什么?”

“你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引蛇出洞,为国锄奸!”

接下来,嵇希宗向郑苹茹历数了“76号”的叛国罪行。“76号”的主任、副主任原来都是中统、军统的干部,但是他们投敌之后,却欠下中统、军统的累累血债。中统、军统的组织惨遭破坏,一批批特工人员被抓进“76号”,有的受尽酷刑而死,有的被他们收买成为走狗,反转来给中统、军统造成更大的破坏。中统、军统最高领导早已一次次下令,一定要给“76号”以沉重打击,重点任务是暗杀主任丁默邨和副主任李士群。但是,锄奸任务一次次失败,就连经验丰富的军统少将特派员戴星炳最近也落入丁、李二人手中,凶多吉少。堂堂将军,尚能身先士卒,视死如归,他为了什么?

“视死如归,为了什么?”一句问话,使郑苹茹年轻的心灵受到深深震撼,接下来,心上人的话语更是痛彻肺腑:“苹茹,我们二人已是一个人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命息息相关,难道我愿意让丁默邨这个色狼玷污你吗?但是为了党国的荣耀,我们只能作出最惨痛的牺牲了。你的清白也就是我的清白,把你送入虎口,其实最痛苦不堪的人是我呀!但是你要相信,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永远是最美丽最圣洁的天使,就是上帝也会睁大眼睛看到你灵魂的光芒!苹茹,等到锄奸任务顺利完成,我再也不会让你去冒风险了,我们就结婚,用最隆重的仪式举行我们的婚礼。到那时,我要让陈宝骅表兄当我们的证婚人,还要邀请我们中统局的最高长官出席我们的婚礼,并且在婚礼上表彰你的功绩。苹茹,让我们携手努力,迎接那幸福的日子早些到来吧!”

郑苹茹没有回话,脸上的泪水已流成了小河。

“苹茹,别伤心。今天我又在宾馆开了房间,让我们共同度过一个难忘的良宵吧!”

郑苹茹却摇摇头,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擦干泪水,留给嵇希宗一个笑脸,道一声“希宗,对不起”,起身告辞了。


八、在那坚定的目光中寻找力量

郑苹茹心事重重回到家,晚饭难以下咽,早早地洗漱完毕,进了自己的房间。父母见状也不叩门打扰。他们了解女儿的禀性。女儿是个有主见的人,遇到什么难事都会自己想办法解疑,为此他们深感欣慰。

一夜难以入眠,郑苹茹在灯下又翻开了被国民政府追授“大将军”的邹容烈士的遗著《革命军》。这本薄薄的书,她不知读过多少遍了,每当捧起这本书,心里就难以平静。这是哥哥入伍前送给妹妹的临别礼品,想不到竟成了哥哥的遗物。书的扉页上留有哥哥的笔迹,写的是:“谨集鉴湖女侠秋谨诗句,赠小妹——秋风秋雨愁煞人;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想起了敬爱的哥哥,也就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周鹤鸣。他是哥哥军中的好友,也曾在航空学校学习过飞行,与哥哥同住一间宿舍,形影相伴,志趣相投。只可惜周鹤鸣在跳伞训练中摔伤了右腿,没能实现飞上蓝天的愿望,留在机场当机械员。后来,他接受特别任务来到了上海,如今在福州路会乐里藏身。

周鹤鸣到上海后,惟一拜访过的人家就是郑苹茹家。为了安慰痛失爱子的郑伯父、郑伯母,周鹤鸣以自己的孝心来代替亲密战友郑海澄。而周鹤鸣的年纪、长相、品行,甚至言谈举止,也都酷似海澄,因此郑家全家人都把他当亲骨肉一样看待。周鹤鸣若隔一段日子不来郑家,郑苹茹父母就会生出许多的牵挂。但是老夫妇从来也不打听鹤鸣的住处,更不询问他只身一人潜入上海的任务是什么。郑钺毕竟是一位经历过风风雨雨的长者,年轻时也做过秘密工作,已记不清有多少次死里逃生。

只有郑苹茹一个人知道鹤鸣大哥的隐身之处。只因知道了这隐身之处,她的一颗心,才常常为之痛惜难安。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苹茹一个人最理解鹤鸣大哥的良苦用心。“苹茹,我也是别无良策,才违心叫你去下地狱呀!”此刻,静静长夜里,回味着嵇希宗的这两句话语,就更叫人想起鹤鸣哥。

要说年轻英俊,鹤鸣哥比嵇希宗更胜一筹。若论聪明才智和品行,鹤鸣哥更是佼佼者。像他这样的优秀青年,哪一个漂亮姑娘会不喜欢他?但是,当苹茹的父母关切地问起他的婚事时,他却回答说他要终生独身,以免伤害被爱之人。起初,听了这话苹茹心里好不失望,后来才终于明白鹤鸣的苦衷……

在鹤鸣哥的身边,还有一个令苹茹尊敬的年轻人,姓郑,名铁山。他与苹茹的年纪相仿,二十岁刚出头。他是妙香楼里的“小茶壶”。其实就是跑堂的杂工,烧开水、扫地、买米买菜,什么活都得干。他这一行当,习惯上被称为“大茶壶”,因那烧开水的大茶壶而得名。但是他当年进妙香楼时年纪太轻,还像是个大孩子,老板就唤他为“小茶壶”,一直唤到现在。听鹤鸣哥说,铁山是他的表弟。因了表弟的牵线,鹤鸣哥才得以在妙香楼存身。

一夜间思前想后,终于盼到了天明。吃过早点,郑苹茹离家,乘一辆黄包车来到福州路会乐里。离妙香楼不远,靠近云南中路,有一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老虎灶”,门口常年贴一副这一行当通用的对联:“灶形原类虎,水势宛喷龙”。郑苹茹每次来见周鹤鸣,总是先进这家“老虎灶”,给白发老太太一把零钱,请她带一张小纸条给妙香楼的“小茶壶”。老太太也不问原由,面无表情来去,总能安全、圆满完成任务。

周鹤鸣如约来汉口路“皇后大戏院”之前的“皇后咖啡馆”与郑苹茹见面。环境幽静隐蔽,不会有人来打扰。但是,面对鹤鸣大哥关切的目光,苹茹想要倾诉的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品尝着苦味浓浓的咖啡。鹤鸣哥也就什么话也不问,脸上挂着会意的微笑。几乎每次见面的情景都是这样。遇到难题时,苹茹就想向鹤鸣哥寻求答案,但是一坐到鹤鸣哥身边,面对他的目光,难题也就顿时解开了。苹茹心里明白,她其实是需要一种促使她下决心的力量,这力量便来自鹤鸣大哥那坚定的目光。


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就在郑苹茹踌躇徘徊、举棋不定时,一起突发的血案,打消了她最后的一丝犹豫。

自从日本兵占领上海后,上海滩的新闻界也从此进入最黑暗的年代,凡是伸张正义、揭露过日军侵略罪行的报社,都免不了遭遇被砸、被烧、被抢、被杀的血光之灾。即使是严守中立、说几句实话的报社,也难逃厄运。

前不久,“76号”的头目丁默邨、李士群受日本主子之命,又一次指示他们的爪牙对公共租界内的“不听话”的报社大打出手。“76号”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还有他的老婆、人称“母大虫”的佘爱珍,带着一帮喽啰袭击《中美晚报》,把报馆砸了个稀巴烂,枪杀报馆人员一名,一名排字工人被打成重伤。

暴行惊动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巡捕们紧急出动,抓住了几个歹徒。对这一群为非作歹的汉奸特务,谁不恨得咬牙切齿?因此,设在租界内的江苏高等法院上海分院便挺身而出,以“滋扰社会治安”及“抢劫杀人”罪名,判处这几个歹徒有期徒刑。主审官是该院刑庭庭长郁华法官。这一正义的审判让上海百姓们拍手称快,却触怒了日本人和“76号”。丁默邨粉墨登场,要求高等法院撤回原判,并且写信威胁郁华庭长:“立即放人,不然一切后果自负!”郁庭长大义凛然,维持原判。丁默邨便对郁庭长下了毒手。1939年11月23日,丁默邨派出的汉奸特务们设下埋伏,在郁庭长上班的路上突然开枪,郁庭长中弹倒地,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

这位郁庭长不是别人,他是郑苹茹特别敬重的郁叔叔!郑苹茹的父亲也在江苏高等法院上海分院就职,是郁叔叔的上司和老师。两家常来常往,关系亲密。郁庭长判处汉奸特务坐牢,苹茹的父亲鼎力支持。苹茹还曾在郁家见到过郁庭长的胞弟、著名“左翼联盟”的作家郁达夫,并且读过郁达夫的许多作品。如今,这么一位伸张正义的好法官却被丁默邨之流给当街枪杀了,怎不叫郑苹茹一家人悲愤交加?

郑苹茹迫不及待地约了嵇希宗见面,只对嵇希宗说了一句话:“我决定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且说丁默邨这里,好长时间没见到美女郑苹茹了,伸长脖子盼望,把两只眼睛都望穿了。突然有一天,“林妹妹”终于又从天上掉了下来,主动来拜见“丁校长”。丁默邨自是喜出望外,装出万分关怀的样子问道:“这些日子你哪里去了,好叫我为你担心!”郑苹茹回答:“唉,上海的大学差不多都被炸光了,没被炸的也变成了日本军营,我想上学无学可上,只好到处找工作了。”“找到了吗?”“没有,兵荒马乱的年月,求职真比登天还难!”

一听说郑苹茹找工作没着落,丁默邨这里心花怒放,拍手笑道:“嘿,你何苦要踏破铁鞋呢,工作就在你身边,你来给我当秘书!”

郑苹茹早已料到丁默邨会这般说,却故意装出不相信的样子:“给您当秘书?丁校长您是在说笑话吧?”

“怎么会是说笑话呢?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有这个想法,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留在您身边工作,丁校长您一个人说了能算数吗?”

“哈哈哈,你真是个小孩子,太天真了!我说话能不算数吗?你可知道你的丁校长现在是什么人物?我是这76号的掌门人,又是中央特工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安排一个人当秘书,岂不是一桩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吗?”

“那,那……”

“那什么呢?”

“那日本人会有什么想法?”

“日本人那里你更不必挂虑,你的母亲是日本人,你又会一口流利的日语,你当我的秘书,日本人只会是夸我慧眼识珠!苹茹你就别犹豫了,我立即叫人给你发放特别通行证,从此刻起你就是我76号的工作人员了!”

当然,丁默邨让郑苹茹当他的“秘书”只是个幌子,他的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虽然他长得像只瘦猴子,但却是一只见色眼开的恶狼。可是在“76号”内部,甚至在汪伪“国民政府”的各个重要机关,像他这样的色狼又何止丁默邨一个?上自汪精卫、周佛海,下至李士群、吴四宝,哪一个不是“采花”高手?政治上出卖灵魂,行为上必然是醉生梦死。因此,“76号”的大小特务们眼见丁默邨又有了一个新“情人”,一个个都见多不怪,有人明里恭喜,有的暗中妒嫉,谁也没想过郑苹茹是个来者不善的人物。

就连日本人见了丁默邨的女“秘书”也都眼睛发亮,无不羡慕丁默邨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很快地,郑苹茹就在“76号”出入自如,而丁默邨更是离不开她,巴不得日夜厮守,形影相随。

嵇希宗对此又是欢喜又是心酸,每次与郑苹茹见面,总要旁敲侧击询问是不是又同丁默邨一起上床了,甚至还刨根问底打探上床的细节,是谁占的主动?但是,一提到这个话题郑苹茹就止不住流泪,嵇希宗也只好把酸醋再咽回肚子里。


十、圣诞节行动

天赐良机,锄奸的日子终于等来了!

1939年年底,圣诞节的前几日,日本驻上海的特务机关头目晴气庆胤向大汉奸们发出帖子,邀请他们于圣诞节之夜到“重光堂”(日特务机关所在地)聚餐,共度佳节。接到帖子的有周佛海、罗君强等等,还有李士群和丁默邨。晴气庆胤还特意给丁默邨打来电话,要求他一定要按时赴宴,并且别忘了把漂亮女秘书郑苹茹也带上,为宴会助兴。

丁默邨受宠若惊,立即告诉郑苹茹。郑苹茹却不以为然,说道:“日本人请客有什么了不得,我才不想去呢!”丁默邨连忙求情:“小宝贝,你可千万不要叫我丢面子,无论如何也得陪我同去,算我求求你了!”

郑苹茹故意说不去,当然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千载难逢的良机,怎么能够放过?

郑苹茹及时向嵇希宗通报了这一重要信息。嵇希宗拍手叫妙,立即向他的直接领导人陈宝骅汇报。

陈宝骅迅速拟定“圣诞节行动”方案,通知行动小组的有关人员在秘密联络点会面。从前,这些人员都是单线联系的,现在就要配合作战了,因此必须相互认识。

行动组人员除陈宝骅外,还有嵇希宗、郑苹茹等三个人。郑苹茹未曾想到,这三个人中的另外一人就是周鹤鸣大哥,但是郑苹茹神情自若,并没把惊喜表现在脸上,只装着与周大哥素不相识。周鹤鸣当然也是同样的表情。其实三个人彼此都不是第一次见面,嵇希宗与周鹤鸣的相识时间比郑苹茹更早,两个人曾在特工训练班朝夕相处,编在同一个班。那时,周鹤鸣的骄人成绩,曾令嵇希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晃好几年光阴过去了,想不到今日在这里相聚。

四个人集思广益,最后拟定了一个周密的行动方案。

与狼为伍的苦难日子就要熬到头了,郑苹茹盼望着圣诞节快快到来。

而丁默邨的心情比郑苹茹更急切,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他相信,到了圣诞节这一日,他笃定是宴会上最风光的角色,一双双惊羡的目光都会落在他和他的小情人身上,就连风月场上的老手周佛海(他最近包养了一个演花旦的女伶)也会自愧不如。眼下,他最担心的是郑苹茹到时候突然变卦,让他落个空欢喜。因此,这些日子里他在郑苹茹面前格外小心,尽力讨她的欢喜。

终于等到了圣诞节这一天,想不到郑苹茹真的给丁默邨当头泼下了一瓢凉水。冬日天短,丁默邨定好了时间:下午4点钟就带着郑苹茹从“76号”出发。但是,郑苹茹却噘着嘴说:“我不去了!要去你一个人去。”丁默邨慌了,急忙赔笑脸,恨不得要双膝下跪求情:“小宝贝,讲得好好的一同前去,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郑苹茹说:“默邨,我也不是故意给你为难,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你看,我今天出门时穿了这么一件旧呢子大衣,忘了晚上有重要应酬。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就穿着这么件衣服去出席宴会?我还不是为你好,怕给你丢面子。”

一听说是这个原因,丁默邨心里的愁云扫去了一大半,连忙赔上笑脸:“嘿,这事还不好解决吗?我们赶紧出发,先到服装店为你买件新大衣……”

“要买就只能到大商店买,小店里买不到好衣服。”

“那是当然!到哪家商店,你自己决定,尽管挑最上等的买!”

“前天我逛‘西比利亚皮装店’,相中了一件大衣……”

“那就到‘西比利亚’吧,快快快,小宝贝,我们现在就上车,今天是圣诞节,我也正想给你买一件节日礼物呢,花多少钱我都不心疼!”丁默邨喜笑颜开,拥着郑苹茹的肩膀,将她推进防弹轿车。

轿车离开“76号”,顺着极司菲尔路往南行驶,接着又沿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向东走,只十几分钟工夫便来到了“西比利亚皮装店”。这是一家闻名上海滩的高档皮装店,位于静安寺路和戈登路(今江宁路)交叉路口,地处繁华的商业中心。郑苹茹心里暗暗高兴,因为行动方案确定的锄奸地点就是这“西比利亚”。这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是最理想的乱中取胜的好地方。行动的第一步已顺利完成,接下来的事就要靠嵇希宗和周鹤鸣大哥了。方案是这样拟定的:嵇、周二人化装成下里巴人混迹于人流中,等待郑苹茹买完皮大衣,同丁默邨一起走出皮衣店大门。郑苹茹边走边看衣服,并把丁默邨的目光也吸引到衣服上。突然郑苹茹“发现”新买的衣服有瑕疵,于是郑苹茹猛地推开丁默邨,一转身急匆匆又返回商店。丁默邨不由得一愣,就在这一刹那间,左、右两边的枪声骤然响起,形成交叉射击网,管保他立即一命呜呼。

怜香惜玉的丁默邨,紧紧挽着郑苹茹的胳膊,二人肩并肩向“西北利亚”走去。轿车停在商店对面的路边,司机按丁默邨指令,发动机不关闭,人也不离开驾驶座,时刻处于待命状态。丁默邨毕竟是一只老狐狸,当然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

郑苹茹也把丁默邨的胳膊挽得紧紧的,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娇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丁默邨回答:“过圣诞节嘛,当然热闹!”说着话,郑苹茹已发现了两位战友的身影。一位是身穿破衣的黄包车车夫,正守在车边等待拦客,他就是鹤鸣大哥。另一位,西装革履,戴一副茶色宽边眼镜,脖子上系一条长围巾,他就是嵇希宗。郑苹茹心里掠过一团疑云:行动方案不是叫他身穿低色调的平民服装吗,他怎么穿得这么亮丽?但是这疑云也只是一闪而过,掩不了郑苹茹兴奋的心情。一切都在按预定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为民除害的时刻就在眼前!她把丁默邨依偎得更亲密,真像是一对老夫少妻。

话分两头。且说“黄包车夫”周鹤鸣这里,眼见嵇希宗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而至,心里也是一惊。为什么打扮得这般光鲜这般风流潇洒,这不是有意在引人注目吗?但是他却不能上前指责,因为他必须装着与嵇希宗互不相识。嵇希宗的心思,周鹤鸣已是一目了然。圣诞节,游人如织,佳丽如云,嵇希宗怎肯降低身价身穿穷人衣衫出现在美女们面前?再说,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能在郑苹茹眼中失去“白马王子”的光彩,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要叫郑苹茹感觉到,他嵇希宗才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

嵇希宗哪会想到,眼看到手的胜利成果就要葬送在他手里!

郑苹茹同丁默邨一起走进皮衣店,一边挑选衣服,一边有说有笑。嵇希宗隔着大玻璃窗,把里边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看看郑苹茹对丁默邨那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吧,他妈的,好像她今天就真是丁默邨的新娘似的!越看心里越是酸叽叽的,越是酸叽叽的就越是要探头探脑看个究竟,而脸上的嫉恨之色也就越来越难以掩饰。

丁默邨是个什么角色?如果说老狐狸生有三只狡猾的眼睛,那么他的眼睛就比老狐狸还要多三只。他一边在应付着郑苹茹,一边也在偷眼观察玻璃窗外的动静。嵇希宗的探头探脑和鬼鬼祟祟,其实是帮了丁默邨的大忙。丁默邨立即嗅到了异常的气味,此时此刻,保命比陪美女重要千倍万倍!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把一沓钞票扔给郑苹茹:“你自己挑吧!”话音还未落,就兔子一般撒腿快跑,冲出商店的西侧门,奔向街对面,跳上轿车,向司机命令:“快开!”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商店有东西两道门,东为正门,西为侧门,按行动方案行事,丁默邨必然是从正门走出,因此枪手埋伏于正门两侧,现在,这只猎物却从侧门溜跑了!嵇希宗呆了,傻了,两眼发直,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周鹤鸣这里暗叫一声“糟了”,急忙飞步追赶,却已是鞭长莫及,“砰!砰!砰!”枪声惊天震地,但是,丁默邨借助人群的掩护和防弹汽车的保护,竟侥幸地躲过一劫,捡了一条狗命。

枪声停了,大街上却像炸了窝的蜂巢,受惊的人群四散逃命。嵇希宗终于从懵懂中回过神来,并且重又变得聪明伶俐,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怎样保护自己,千万不可暴露身份,也不可暴露自己与郑苹茹相识。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周围布有“76号”的便衣特务,此刻正睁大眼睛注视着“西比利亚”呢!他立即挤进乱哄哄的人群之中,不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最失望、最痛苦的是郑苹茹。她以为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直悔得浑身冰凉,肝肠寸断!皮大衣当然用不着再买了,商店老板脸色煞白,瞪直了眼睛望着她。她强作镇静走出店堂,这时才觉得两腿发软。嵇希宗哪里去了?我该怎么办?正在茫然无措之际,一辆黄包车来到她面前,车夫说道:“小姐快上车!”未等她反应过来,车夫已把她推上座椅,拉起车子便奋力飞跑……

这位黄包车“车夫”,就是周鹤鸣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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