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档案》系列:潜伏电波

2024-11-23 18:58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760人

董事烩

1950年秋,广州发现神秘电波。据被捕的台湾特务交代,此系台湾“国防部保密局”新启用的“独立潜伏特别台”,专门发送重要情报。时中央领导将赴广州视察,公安部遂命广州市公安局限期一周侦破此案……


钱包里的万金油盒

这天,正好是广州解放一周年——1950年10月14日。

上午10时许,广州市公安局东山分局刑警小林、小夏身穿便衣来到广九街执行反扒任务。最近,分局接到反映,说广九街一带扒手猖獗,给群众造成了危害,并产生了很不好的社会影响。分局领导遂命抽调十名刑警分成五个小组前往广九街抓扒手。

林、夏两人在街头盯上了一个肤色黝黑的可疑男子,一路跟踪,一直跟进了一家私立医院。不能不佩服这个扒手手段高明,刑警仅仅在穿越医院门厅的人群时未能盯住他,他就已经接连下手扒窃了两个钱包。但既然被盯上了,就没有“幸运”两字可言了,当他在内科诊室门口再次下手时,被林、夏逮个正着。

当即押送广九街派出所,搜身时方才发现这主儿身上另有两个钱包,供称是在穿越医院门厅的人群时“顺便”下的手。刑警打开钱包,于是就有了跟刑事案件无关但远比扒窃案子重要得多的重大发现。这个发现是:在其中一个钱包里有一个万金油小盒,内放一张折叠起来的书页,上面印着的内容像是武侠小说。

这张书页引起了刑警的兴趣,因为他们昨天刚刚听过分局领导传达的最新敌情通报:两天前,广州市公安局无线电侦测人员在珠江大桥附近侦测到神秘电波,经分析认定是敌特潜伏电台在发报。市局政保处遂要求各分局、派出所严密注意相关线索。现在,刑警发现一张普通书页被郑重其事地整整齐齐折叠后放于金属小盒内夹在钱包内的钞票当中,就想起了是否会是特务在传递密写情报。

这张书页被送往市局,经技术人员用特殊方式处理后,天头空白处显示出一行文字:一共党中央要员将于近日由北平赴穗视察,姓名、时间待查。

一小时后,广州市公安局政保处当即派侦查员包启鼎、周承前往广九街派出所讯问扒手麦某。麦某供称装有书页的那个钱包系其在穿越医院门厅时从一富家女打扮的中年女子的手提袋里所窃,包启鼎、周承遂请小林、小夏一起押着麦某前往医院指认现场。

侦查员根据麦某指认的那个富家女站立的位置,经向医院方面了解,弄清当时那个富家女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排队等候配药的那十几个人中。然后就问医院接待人员,当时是否有人报失。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接待人员答称没有人报失,并分析说这可能是失主当时已经支付了药费,所以没有在意自己是否丢失了钱包。

侦查员原本对从此环节获取线索就不抱什么希望,他们已经想到了另一个寻找富家女的办法:从药房提取了上午取药的女性患者留下的处方,根据上面的姓名、年龄筛选出跟富家女特征相近的七人,再按照她们所看的科别找到了相应的医生,请医生回忆上午看过的女病人情况。

据一位内科医生回忆,那个富家女打扮的患者(处方上显示姓名叫姚婕)在上午9点50分左右到他那里看过病,主诉咳嗽、嗓子痛、头痛、流鼻涕,测量体温有低烧现象,诊断为感冒,给她开了三样西药,并建议食川贝、冰糖炖梨子。当时他特别强调川贝要到老字号中药铺子去买正宗货,该患者点头称是,说她家附近就是老字号“天源堂”中药店。

侦查员根据这一线索,前往“天源堂”中药店所在的福行街一带去调查,在派出所的协助下,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找到了那个富家女姚婕。

当即传讯,姚婕很快就作了交代:她的丈夫是国民党军队的一名上校军官,1949年初已随部队撤往台湾。像她这样身份的正是国民党特务机构发展潜伏特务的最佳人选,于是仅仅几个月后就被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的一名中校特工持其丈夫的亲笔信函登门发展为“保密局”的潜伏特务,身份是地下交通员,承担传送情报使命。被窃的那个钱包中的那张书页,是其上线特务当天上午在“东升百货公司”约见她时交给她的,让她第二天中午送往珠江大桥的秘密情报交接点——桥下的一块毫不显眼的石头下。这是姚婕当特务以来的首次活动,她根本没有想到钱包竟会失窃,从而暴露身份导致落网。

讯问之后,立刻搜查了姚婕住所,没有任何发现。搜查后,姚婕即被正式逮捕。

市局政保处对该案作了分析,认为姚婕传送重要情报之类是跟之前发现的神秘电波有关联的。那发送神秘电波的电台是敌特机关的一个新启用的机密电台,很有可能是敌特机关专为发送此类重要情报而设的。

这一案情当即被报送至广州市公安局主管政保工作的副局长陈泊的案头,陈泊顿时吃惊不小,因为这份情报所言属实,最近确实有中央领导将赴穗视察,公安局已经奉命进行安全保卫准备工作了。

按照规定,广州市公安局立刻将这一情况以机要急电方式向公安部报告。

公安部领导对该案甚为重视,当晚即回电下令,限一周内侦破该敌台,务必切断敌特分子跟海外的情报输送纽带。


从武侠小说中寻找线索

次日上午,陈泊在他的办公室召集由其亲自点名的包括包启鼎、周承在内的五名侦查员,宣布组建专案组负责侦查该案。陈泊别名布鲁,是中共保卫战线上的著名人物,他在延安时曾被毛泽东称为“红色福尔摩斯”,之前曾任江西省解放后的首任公安厅长。他向专案组传达了公安部的指令,说从今天起算,要求七天内务必侦破案件。陈泊扳着指头逐日计数:“我要求该敌台的最后一道电波只能在21日午夜前发出,否则,我们无法向党和人民交代了!”

专案组在组长彭锦发的指挥下,当即投入工作。全组分成两拨,同时调查上下线特务:三人前往姚婕所交代的珠江大桥密藏情报点蹲守,二人去看守所提审姚婕。

姚婕供称:上线特务35岁左右,中等身材,长相文雅,举止潇洒,听口音是广州当地人,自称姓马,她唤之“马先生”。以她的富家女眼光判断,马先生应当是有钱人家庭出身。9月28日,姚婕接到马先生的信,用暗语约她次日傍晚前往百朋坊“如意酒家”吃饭。她如约而去,对上暗号后,马先生说奉命跟你谈话,宜以恋爱样式进行,请你坐在我身边。姚婕知道这是“组织审查”,自是从命。这样,在外人眼睛看来,这是一对中年男女密友在浪漫用餐,其实一脸微笑的马先生提出的许多问题使姚婕非常紧张。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最后马先生说你所说的内容跟我们调查的没有出入,恭喜你通过了审查,否则今晚你就会消失了。你准备正式投入我们的工作吧。

这是第一次见面,第二次就是昨天上午在“东升百货公司”了。上一天中午,姚婕接到马先生的信件,约她14日见面。这次,两人只打了个照面:姚婕依约在袜子柜台选购袜子,马先生过来看了看,迅速往她的坤包里塞了那个万金油盒,招呼也没有打就匆匆离开了。

侦查员向姚婕提了几个诸如对方住在哪里、从事什么职业、是否说到过自己的经历之类的问题,姚一概不知。对姚婕的讯问就这样没有收获地结束了。

再看另一拨侦查员的行动,那是包启鼎、周承和小姜三人,他们在珠江大桥那里蹲守。据姚婕交代,她接受的指令是将情报放在桥下的一块看上去毫不显眼但却有着具体坐标位置的石头下面。侦查员找到了那块石头,弄了一份假情报放在下面,然后在附近三个不同的位置蹲守着。可是,一直蹲守到傍晚,也没有人前来取。彭锦发意识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这是眼下唯一的一条线索,当然舍不得放弃,于是决定继续蹲守下去。

彭锦发是一位从老区过来的老侦查员了,具有比较丰富的侦查经验。他在作出继续蹲守的决定时,心里已经对于重新开拓侦查视角有了考虑,他想从那张书页上找找线索看。

彭锦发和侦查员曹清镇分析了书页,认为先得知晓这是哪本书上撕下来的。于是就连夜敲开了一家书店的门,向人家请教,但通常卖书的人是不看书的,不过对方倒是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说你们可以去问问报馆专门编文化类版面的编辑,他们经常要写介绍各类新书的文章,可能看过这本书也说不定。

于是,侦查员就去了报馆,果然打听到了这张书页的出处:这是香港当年7月份出版的小说《威龙狂侠》中的一页。这本书广州市场上没有销售,哪位手头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从香港那边弄过来的。通过什么途径过来的呢?一是香港来广州的旅客带入境,二是通过邮局寄过来。

侦查员听着觉得似有希望,因为当时的规定是海外印刷品无论携带还是邮寄,都得经过检查并且登记下来,只要到海关、邮局去查一下就清楚了。

10月16日,彭锦发一大早就去珠江大桥蹲守点询问情况,执行使命的侦查员摇头。于是,按照既定计划,将临时从政保处抽调的侦查员替换专案组成员继续蹲守下去,换下的侦查员睡一觉后仍来蹲守。然后,彭锦发、曹清镇就去海关调查。

侦查员在海关查阅了今年7月份以来所有从香港携带入境的印刷品登记目录,没有发现有人携带过武侠小说《威龙狂侠》入境。

于是,赶紧去广州市邮电局。邮电局方面对于入境印刷品的检查,其实也是由海关派驻人员进行的。侦查员查看了同期的印刷品检查目录,终于有了发现:有一套《威龙狂侠》在8月21日寄抵广州,收件人是越秀区北校场路某号的刘畅。

侦查员立刻赶往越秀区,先通过派出所了解刘畅的情况,得知那是一个60岁的归国华侨,是两年前从新加坡回来的,目前闲居在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言行。不过,刘畅有一个同住一处的干儿子,解放前曾是中统特务,解放后已向公安局登记,听说患有肺结核,目前在家养病,是否有什么活动不清楚。

彭锦发说时间紧,咱们此刻只有细活粗做了,眼下什么都别说别讨论了,想个法子把那书翻看一下,只要知道那张书页在不在就清楚了。

于是,就找来居委会主任,请她立刻组织卫生检查。那时期卫生检查是家常便饭,有时一天检查两三次也是有的,所以此举不足为奇。彭锦发让曹清镇以“区爱国卫生委员会”的名义参加这次检查,到刘畅家后在那几位大妈大嫂的掩护下翻看那本书。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刘畅的《威龙狂侠》中的那张书页没有撕下。

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这样折腾下来,第二天的白天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这天的晚饭是全组五人一起吃的,不是聚餐,而是彭锦发把组员召集起来一边吃饭一边举行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这个半小时的短会没有分析出什么疑点线索来,但产生了一个主意:再次提审姚婕,从其口供中寻找线索。

这是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可是这一医,竟然把死马给医活了!

顺藤摸瓜没有摸到

彭锦发带了两个组员连夜去看守所提审姚婕,这种提审侦查员心里也没有底,只能是跟案犯聊天似的泡,只有营造这样一个轻松的氛围,才有可能使姚婕在无意间回忆起并说出她那上线“马先生”的细节。

“聊天”是从晚上8点10分开始的,聊了两个多小时,果然获得了一个细节。据姚婕说,马先生是个粤剧迷。9月29日,她在“如意酒家”会他时,他订的座头位于账台右侧的那个角落里,她中间曾去过一次卫生间,返回时马先生正摇头晃脑地和着账台上收音机里播放的粤剧《苏武牧羊》中的唱段在哼唱呢。姚婕也迷粤剧,当下一看那副模样方知对方跟她一样,于是就主动聊起了粤剧,什么《太白和番》、《李密陈情》、《胡不归》的,两人还哼了几句,她这才知道原来马先生是一位粤剧资深票友。


行了,这就是线索!

时间紧迫,专案组决定连夜据此调查。盘算了一下,若是直接去找粤剧班子调查这样一位票友,恐怕人手不够,因为当时广州市大大小小的粤剧班子有几十家之多,于是就去找市文化局,他们那里有着全市全部粤剧班子的资料。

去了文化局才知道,其实不必访问粤剧班的,广州有一个自发组织的松散型的粤剧票友会,解放后根据文化局要求作了登记,允许在文化部门指导下照旧活动。那就查登记资料,查下来却没有三十多岁姓马的男性票友。

第三天上午,侦查员接着调查,走访了粤剧票友会的副会长史老先生,说了“马先生”的特征,老先生稍一沉思,就说出了一个名字:陈道一。从文化局获得的名单上有这个人的姓名、住址,是越秀区的一个银行职员。侦查员当即从越秀区工会提取了陈道一的照片,和另外几张他人照片混在一起后,火速送往看守所让姚婕辨认。姚婕一眼就指认出陈道一即是她的上线“马先生”。

陈道一被捕后,供认了其是“保密局情报处广东省第二情报站”少校站长,手下有姚婕等四名小特务。本案中前述的这份情报,是其受命从另一非其所辖的秘密渠道接收后交由041发往台湾的。041是“保密局”局本部直接掌握的一个秘密电台,被称为“独立潜伏特别台”,规定平时不使用,只有在获取特别重要的情报后方可偶尔使用。据他所知,该台潜伏至今还从未使用过。至于041是何等人,是一个还是数名,以及性别、住址、职业等等,陈道一一概不知。

专案组向上级汇报后,领导指示分案侦查。陈道一那条线的案件另组建第二专案组侦查,彭锦发专案组称为“第一专案组”,继续侦查041。

这时已是第三天傍晚,彭锦发召集侦查员开会,众人分析案情:现在初步可以断定,11日市局无线电专家侦测到的神秘电波即是陈道一所交代的041敌台。之后专家昼夜不停地在上次发现神秘电波的范围内进行侦测,未发现该电台工作过。如此看来,那天的神秘电波信号很有可能是041在调试电台,准备投入工作。由此判断,041方面跟台湾“保密局”另有联系渠道,他已经收到了“准备投入工作”的指令。该渠道有可能是报纸、广播电台用暗语播发的广告,也有可能是寄发信函,或者是如陈道一那样的方式。现在的问题是:珠江大桥那里的情报点监控持续至今仍未见人来取,这是为什么?041是否已经得知出了问题?在接下来的四天里要破获041,似乎就先得解开这个疑团。

这个会开到次日凌晨两点多,众人议来议去也找不到解开疑团的法子。

第四天上午,专案组继续开会讨论案情,议了两个多小时仍无收获。正当一个个心焦如焚时,第二专案组传来了好消息:上午8时,他们在陈道一的住所蹲守时,抓获了一个登门拜访陈道一的可疑男子,立即讯问,那男子坚称并不认识陈道一,是走错了人家。而据陈家佣人反映,此人之前曾两次来过,还跟陈道一一起喝过酒。为尽快取得突破,想提取陈道一的口供对付被捕者,必要时还可考虑提陈当面指认。

彭锦发闻讯大喜,当即带上陈道一的供词和周承、曹清镇前往参加讯问被捕者。

被捕者名叫袁新,给他读了陈道一的相关供词,看了陈道一的亲笔签名,还是摇头。时间紧迫,也不去市看守所提陈道一过来了,就通知那边把陈带到电话机前通过电话对袁新说了两句话,这才使后者就范,于是作了如下招供——

袁新,40岁,1939年的老军统情报特工,抗战后期奉命潜来广州担任“军统局两广情报网第七小组”少校组长,抗战胜利后晋衔上校。但之后由于戴笠死亡了他投靠错了对象,被毛人凤找了个岔子降级后打入冷宫,直到1949年7月才重新启用,受命潜伏,以中校军衔担任“保密局广东省情报特派员”,对外身份是贸易商行襄理。广州解放后,袁新未接到台湾指令,因此按兵不动,伪装良民,还登台控诉国民党政府的罪行。直到今年5月,台湾方面给其指令命启动由其掌握的情报系统后,才开始操纵部属收集中共各类情报,密送香港。

不久前,当袁新指派手下交通员第三次以偷渡方式将情报密送香港时,偷渡小舟被解放军巡逻艇击沉,交通员一命呜呼。台湾遂给其密令让在必要时可以动用041潜伏台,该台情况袁新并不知晓,只知道是1949年夏毛人凤亲自布置的一部秘密电台,规定只有获悉特别重要的情报而且时间紧迫时方可使用。台湾给了袁新和041的联系方式,为避免暴露该台,袁新只能通过信件或者电台广告方式用暗语跟对方联系。

这次,袁新开辟了一条获取中共安保线机密情报的通道,估计有望获取重要情报,便联系041准备启用特别潜伏台,调试后待命。两天后,情报果然到手了,他便指令陈道一交通站将情报送往珠江大桥指定点,同时给041发密函嘱前往取货后火速向台湾拍发。

今天,袁新估计台湾应该有回音了,于是就来陈宅,不料一头扎进了罗网。

情况大致上就是这些,对袁新的讯问结束后,彭锦发叹了一口气:弄了半天,还是没有041的线索!


041失风“赛仙舟”

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彭锦发返回市局向专案组组员介绍了情况。众人正在讨论如何寻找041的线索时,第二专案组组长老殷打来电话,说袁新被押回监房后,忽然向看守员提出要求再次提审,称还有情况没有说清楚。他们当即派员前往提审,获得了一条可能对第一专案组有用的线索,请彭锦发赶紧过去一趟。

袁新交代的新情况是一个跟041有关的情节:根据台湾指令,袁新在启用新渠道向041输送情报后,应该用信函、电台或者报纸广告的方式告知对方,以便041提取。因此,袁新在将这份情报交给陈道一命其派人送往珠江大桥秘密点后,就用暗语给041写了一个简函,通知对方可以前往提取。袁新的这封信是让他家那不知情的佣人投入邮筒的,侦查员的调查证实了这一点。

既然有041的地址,这就好了!可是,这个地址却使彭锦发有些沮丧:那是荔游区百花路上的一幢民间俗称“老洋行”的商务大楼,该楼内有19家公司在办公,还有七八家住户,信件是门房统一收下的,除挂号信外一律放在过道一侧墙上的敞开着的信报架上,由楼内用户自己提取。如此,侦查员前往该大楼调查的结果可想而知:信报架上已经没有这封信了,但门房人员根本不记得几天前是否收到过这样一封信,楼内诸多用户更是一脸的迷糊。这样,这封信是否寄达,寄达的话又是被谁取走的,那就成了一个谜。

当晚,第一专案组五名成员讨论案情,对于如何获取041的线索形成了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是认为既然已经证实袁新确实是往“老洋行”寄出了这样一封信函的,那么按照广州邮政的工作质量这封信是应该正常寄抵了的,可是“老洋行”的信报架上已经没了这封信,那看来取信人是跟“老洋行”有瓜葛的,所以,应当以此为突破口,紧盯不放进行侦查,相信功到自然成。

另一种观点是认为与041之间采用这种方式联系,那说明双方确实是不知道对方情况的,既然这样,那何不让袁新再写一封信寄往“老洋行”。侦查员随即对该大楼进行秘密监视,把取信人逮个正着。

两种观点正争执不下时,陈泊忽然来了电话,让彭锦发去一趟。陈泊听彭锦发汇报了情况后,问你是赞同哪一种观点的?彭锦发说应该说,这两种观点都是有道理的,若是侦查其他案件,可以同时采用,双管齐下,但是,眼下这个案子是有期限的,所以时间耽搁不起,只有三天,我哪种都不敢试,正犯愁呢。陈泊说看来是得给你们增派人手了,这样吧,两种方式同时实施,我另外派人协助你们调查“老洋行”取信人线索,你们小组负责实施第二种方式,可以把网撒得宽一些,信件、电台、报纸同时进行。

这样,10月19日上午9时,由被捕的特务袁新写给041的密信就投递到了“老洋行”,中午,电台在相关节目里也开始播出密语广告,下午出版的晚报也出现了相关的广告,内容是一致的:通知041自即日起三天内的任何时候前往珠江上的一条名唤“赛仙舟”的游船上去“游览”——041如果获知该信息,自然知道是去取情报的。

当天,“老洋行”信报架上的那封信没有人去取。珠江上,那条被警方严密监视着的“赛仙舟”也未见可疑对象出现。

10月20日,电台、报纸照常播报、刊发那条密语广告。“老洋行”这边,上午没有情况发生,下午也没有人来取那封信函。到了傍晚,监视哨忽然发现有一女子从楼内出来,经过信报架时,一瞅四下无人,忽地从坤包内取出一个信封放进了信报架。哎!没有取信,反而放进了一封信,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侦查员随即对该女子跟踪,另一侦查员取走了那封信,一看信封,暗吃一惊:这就是袁新几天前写给041的那封信!

这是怎么回事?半小时后,该女子被请进派出所,于是弄清了情况:这个女子是在“老洋行”内办公的某公司的职员,最近正跟同楼面另一家公司的一个男子谈恋爱。那男子一周前被老板派往外地出差了,两天后该女子下班取报纸时发现袁新的那封信,因为收信人姓名跟男友只差一个笔划,她匆忙之中就当作是男友的信而拿走了。昨晚,男友回来了,一看该信就说不是他的,让她送回原处。她今天上班有点晚,匆忙之中进楼时也未把信放回信报架。原想中午放回的,但上午就听说有人在查问这样一封信,尽管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心里总归有点忐忑,就决定晚些下班,乘无人注意时把该信放回信报架。

经检查,这封信确实没有开拆过。于是,珠江大桥连日蹲守没见041出现的原因终于找到了:041并没有收到这封信件。专案组当即决定:撤回珠江大桥那边的蹲守警员。

彭锦发向陈泊汇报了这一情况,说他相信041很快就要上钩了。

果然,当天晚上,一个操一口粤语的四十来岁的男子携着一名时髦女郎上了“赛仙舟”,选了副座头落座后,要了几样酒菜,慢慢吃喝着密谈,形同有情男女幽会。这种景象在珠江游船上是屡见不鲜的,但是,化装成游客也在船上的侦查员对这个男子却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因为此人的注意力其实是在周围,不时转头扭颈留意周围甚至岸上。

片刻,那男子起身前往设在船尾的卫生间。等他出来后,侦查员包启鼎进卫生间一看,放在角落里的假情报已经不见了。于是,这对男女就被跟踪了。

当天午夜,专案组采取了行动,将该男子拘捕,搜查其住所,果然发现了收发报机、密码、用于密写的化学药水、手枪等。

经审讯,这个名叫郁谦的男子供认:他即是代号041的“保密局羊城独立潜伏特别台”的光棍台长,直接接受“保密局”总部领导,受命发送特别重要的情报。此次接到袁新转达的台湾指令后,调试好了电台,准备拍发重要情报。他曾前往“老洋行”去察看过是否取情报的通知函件,没有发现。估计可能是通过报纸、电台告知,就接连数日留意着,昨天晚上从电台收听到暗语通知后,今晚便带上姘头朱某前往珠江上“赛仙舟”游船小酌,哪知一头钻进了警方的罗网。

“保密局羊城独立潜伏特别台”就这样被破获了,该敌台的第一次调试电波,也就成了最后一道电波。

--本文转载自《逐木鸟》“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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