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有言:“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里面提到了徐孺和陈蕃。
先说陈蕃。陈蕃字仲举,祖上曾经阔过,他的祖父曾经担任河东太守(相当于现在地级市的地一把手),但到了陈蕃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
陈蕃少有大志,终名扬天下。《世说新语》中说他“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
不过,陈蕃年少时只知道每天埋头读书,虽然黎明即起,但很少洒扫庭除,结果屋里比垃猪窝还脏。他父亲的朋友薛勤来访,提醒他注意个人卫生,陈蕃说:“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薛勤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年纪稍大后,陈蕃被举为孝廉,后担任郎中、议郎、乐安太守等,正直清廉,官声极佳。权势熏天的大将军梁冀派人请托,他不但面都不见,还把来人打死。梁冀勃然大怒,所幸没有动杀机,只贬他出任修武县令。
梁冀被诛后,朝廷官员几乎被扫荡一空,陈蕃因政绩卓著,被桓帝刘志调回中央任职。换作他人,可能早对刘志感激涕零,山呼万岁了,但陈蕃先生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久就上书批评说,在刘志同志的错误领导下,朝廷请托之风盛行,应该严肃处理,云云。结果被政敌弹劾,外放豫章(南昌)太守。
新领导上任,下属自然早早恭迎。但陈蕃来到豫章后,一下车就打听名士徐孺子家在哪里,要去探望。手下劝他说大伙在官署等候多时了,过几天再说吧。陈蕃说:“周武王即位后,席不暇暖就去(商纣丞相)商荣住过的地方拜访,我礼敬贤人,有何不可?”
那么徐孺究竟何德何能呢?
徐孺名稚,世称“南州高士”。虽然窗户里吹喇叭——名(鸣)声在外,但徐孺家境贫穷,靠亲自耕种为生,不吃非自己劳动所得,谦恭节俭、待人礼让。这样的人,换个年代可能被看成“Loser(失败者、窝囊废),但在当时却非常受人尊崇。
陈蕃到豫章后,曾经非常礼敬地延请徐孺出任功曹,徐孺没有推辞,但是在晋见陈蕃,客套感谢了一番后,就告辞回家了。
然而,大刺头陈蕃并没有生气。陈蕃性格方正严峻,来到豫章后从不接见宾客,但对徐孺却是例外。自从见过一面后,陈徐二人就成了好朋友,闲暇时陈蕃总邀请徐孺来唠唠嗑,而且专门为徐孺添置了一个坐榻,徐孺离开后,陈蕃就命人把坐榻悬挂起来。
后来,陈蕃回朝,仍对徐孺念念不忘。有一次,时任尚书令的陈蕃上书桓帝举荐徐稚以及彭城人姜肱、汝南人袁闳、京兆人韦著、颍川人李昙五人。桓帝很重视,全部备以马拉的安车和黑色的币帛等厚礼征辟,但五人都没有答应。
再后来,徐孺被举荐为有道之士,在家中就被任命为太原太守,徐孺还是拒绝。其间,三公府也多次延请,徐孺同样回绝。
值得一提的是,徐孺并不是“不解风情”,不知好歹,而是看透了时势,他说:“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徐孺虽然不答应出来做官,但是一旦听到曾经邀请出山他的官员去世后,他总是背着书厢前去郑重吊唁。通常是先在家中烤好一只鸡,把一两棉絮泡在酒中,取出晒干后包住烤鸡,作为祭品。等来到死者坟墓的隧道外面后,徐孺先用水把棉絮泡湿,让酒味散发出来,然后准备一斗米饭,用白茅草当垫子,把烤鸡摆上,再把酒洒在地上……祭奠完毕后,徐孺留下自己的名帖离去,并不去见丧主。
最后说说两人各自的结局。陈蕃一生忧国忧民,虽屡遭挫折,但愈挫愈勇,一生跌宕起伏,最后官至太傅,位列三公,名满天下。
汉灵帝即位后,宦官专权,为非作歹。此时已逾古稀之年的陈蕃痛心疾首,决定和大将军窦武联手铲除宦官,结果事泄被杀,家属被流放。所幸儿子陈逸被正担任县令的陈留人朱震拼死保护,免遭一死。可怜陈蕃为汉室江山社稷辛苦一生,最终却只落得身首异处,家族离散。反观徐孺虽白衣一生,却得享天年。孰是孰非,又有谁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