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洪流,悄无声息地卷走了桂树的翠绿,却在其上镌刻下金黄的芬芳;它同样带走了外婆的韶华,只在她脸上勾勒出一道道时间的沟壑。当金黄色的风儿轻拂,我多么渴望能再次紧紧握住那双温暖的手。桂花那金黄而馥郁的气息,仿佛化作无形的绸带,在我周围袅袅缠绕,而外婆则悠然坐在那棵并不高大的桂花树下,发间点缀着点点桂花,宛如岁月的馈赠。
她坐在摇椅上,手中穿梭着针线,为我缝补着心爱的玩偶,不时抬头,用慈爱的目光将我温柔包裹。儿时的我,总是怀揣着对自然的无限向往,那棵桂花树虽不高,却成了我心中难以征服的“高峰”。某个午后,我再次鼓起勇气,双手紧紧攀附着树干粗壮的枝桠,双腿奋力向上蹬踏,与粗糙的树皮进行着无声的较量。然而,疼痛最终让我败下阵来,狼狈地摔落在地。
就在那一刻,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宛如岁月的印记,向我伸来。我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借力站了起来。外婆将我领至沙发,开始讲述那些我已耳熟能详的故事,而我,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答,心中暗自嘀咕:“这些故事,我早已听过千百遍了。”她的话语,如同轻风拂面,转瞬即逝,不留痕迹。她轻叹几声,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个几近空瘪的药盒,拉过我的手,用她那布满沟壑的手指,在药膏上深深一按,再缓缓滑过,抹出一小块药膏,轻轻敷在我的伤口上。那一刻,冰凉的感觉在伤口上蔓延,而她的手背,却传递着无尽的温暖,以及她独有的馨香。
然而,涂完药后,她并未就此罢休,似乎还想继续那些在我看来有些冗长的“废话”。我挣脱她的手,逃离了那个充满温馨却也略显束缚的地方。
时光荏苒,几个春秋如白驹过隙,桂花树依旧年复一年地绽放着金黄的花朵,而那双曾紧紧握住我的手,却已染上了岁月的银霜。再次归来,我已对那棵树失去了儿时的兴趣,它不过是一棵普通的、随处可见的桂花树罢了。繁重的学业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晚饭后,我坐在院子里外婆曾坐过的摇椅上,与她闲聊。她再次拉过我的手,抚摸着因长时间书写而长出的厚茧,我静静地摇晃着椅子,听着她轻叹:“好苦啊。”这份苦楚,我懂得,她也懂得。
或许,那瓶药膏早已用完,或是早已过期。她再没有了可以为我涂抹的药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相见,我们都在悄然变化。我渐渐长高,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那棵树,而她的头发,却如同雪后覆盖的黑色土地,露出了斑驳的银丝。那双曾经灵巧的手,也如冬日里冻裂的土地,再也握不住纤细的针线,无法再为我缝补玩偶。
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我学着外婆的样子,拉过她的手,试图抚平那些岁月的痕迹。然而,它们早已在那里生根发芽,无法撼动。那一刻,我深刻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与生命的脆弱,也更加珍惜与外婆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