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甘蔗地

2025-01-20 14:51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1人

01

又是一年甘蔗甜时。

在每个热闹的街头,总有几辆三轮车载着满车的甘蔗。一捆捆笔直地立着,新鲜的叶,紫黑的皮,节与节之间泛着白霜。“越老越黑,越黑越甜。”我依然记得母亲说过的这句话。每当看见街头卖甘蔗小贩身影,我的脑海中总不断闪现母亲种甘蔗的那段艰苦岁月。

02

一月,是甘蔗的冬眠期。鸡在甘蔗窖上溜达,偶尔三两只狗在上面追逐打闹,小鸟在周边叽叽喳喳打破这一场寂静。

二月,春回大地。天气回暖,甘蔗便在地里默默萌芽。

三月,种甘蔗。把它们埋进一垄垄的田地里。盖上薄膜,等待萌出更多的芽。过不了多久,就要选芽。在优质的芽之间要保持间距,太密或歪七扭八的芽要通通折去。

四月,追肥,浇灌。甘蔗与葡萄一样,这种含水分极多的作物,极能吃肥极能喝水。遇到干旱,至少得抽几次水。抽水机在远处突突地响,水管翻山越岭的地往蔗田输送。水漫灌下去,仿佛能听见甘蔗在地里咔咔拔节的声音。

03

整个夏季,是甘蔗拔节生长的旺盛期,需人工剥叶。一是为了更好的通风与光合作用;二是怕炎热的天气把甘蔗闷坏。甘蔗有多少节就要剥多少次叶,这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

记得母亲剥甘蔗叶时,总是全副武装。一块湿毛巾裹住头,戴一顶草帽,再用帽子上的绳子把毛巾束紧,脸也安全地包裹住,还需戴个口罩,最终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上也没闲着,必须戴上厚实且耐磨的手套。

甘蔗叶很锋利,又软又长,像一把锋利的刀片。要是防护工作要是没做好,一不小心,蔗叶就会把脸划得血迹斑斑。母亲剥甘蔗叶速度很快,哗啦哗啦蔗叶纷纷落下,铺满了田垄。刚剥下来的叶子,踩上去,依然是哗啦声。

被剥叶后的甘蔗,一排排,光洁亮丽,散发幽幽甜味。风一吹,蔗叶就唰唰啦啦地响起来。

有时,蔗叶时隔一周未剥,蔗林就会长得密不透风。天气闷热,汗滴进眼睛里,流进嘴里,只能用裹住的毛巾揩拭。要是遇到打农药,戴上笨拙头盔的母亲,只能从密林中逃出,赶忙脱下头盔,瘫坐下来,猛喘几口气。

到后来,甘蔗长得比人还高,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是不需要操心的。蚜虫满叶乱爬,没日没夜地啃,啃得甘蔗地里沙沙响。蔗虫最狠,往最甜的根部钻,一进去就不打算出来。必须得喷农药,这比人还高的甘蔗,顶部的叶子你根本管不到它。药水喷洒在细长的叶子上,流下来,滴在皮肤上会有灼烧感。

04

深秋,收甘蔗。这是我们最期待的环节。

母亲说,越老越黑,越黑越甜。粗壮,笔直,有稀疏的节,便是一根上等甘蔗的标配。

我们喜欢裁成长长的吃,撸去甘蔗叶,在膝上一折便啪的一声,断了。不削皮,一口咬下去,嘎叭一声。每个孩子手持一根,龇牙咧嘴地啃,嘴唇撕扯甘蔗皮发出咻咻的声音,一边撕扯一边吐着甘蔗渣,甘蔗汁沁人脾胃。

母亲总喜欢把最甜的又最稀疏的甘蔗根部留给我吃,她怕崩坏牙总从头部吃起。古人倒吃甘蔗说是渐入佳境,也无不道理。

一根啃下来,嘴巴起泡了,手黏糊了,肚子也饱了。

而现在,我们吃的甘蔗都是劈成很精致的一小节。细细地啃,小口地啃,这与儿时的我们啃法全然不同。那时的我们一人扛着一大截甘蔗,从头啃到尾,一啃就啃上一整天,啃得全神贯注,忘乎所以。这种吃法就是颇费牙力。

这么多甘蔗怎能啃得完?当然要卖出去。一到收获的季节,贩甘蔗的人就会来地里亲自挑选,他们随手挑一根甘蔗用力一,扭几扭,剃去叶子,啃上几口,呸呸吐了几口渣子,才应声收购。大人们手握柴刀从最根部咔咔砍起来,甘蔗像竹子一般哗然倒地。接着给叶子一齐斩成平头,一捆捆扛到大卡车上变成商品,装走了。

05

入冬,挖地窖,埋甘蔗。地窖是甘蔗最好的储存室。地窖挖到一米深,铺上干爽的稻草,把保留头和尾的甘蔗放下去,再盖上一层干爽的稻草,覆上薄膜,填上土,踩实,甘蔗便舒舒服服地去冬眠了。

待到过年,想吃甘蔗,就从地里刨出几根。天寒地冻,也不妨碍我们围着火炉吸着鼻涕尽情地啃。

优质甘蔗被挑选贩卖后,挑一些好的作种,剩下的残次品单卖。寒冬,每当浓雾还未散去,母亲便早早地拉了一板车甘蔗,在十字路口售卖。母亲边搓着手边哈着气,等着放学后的我,终于等到我,甘蔗也卖得差不多了。

又是寒冬,天冷得冻手。每当我啃下一口甘蔗,那清甜的滋味仿佛又把我带回了那些与母亲在田间劳作的日子,还有母亲在冬日的街头里卖甘蔗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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