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档案》系列:侦破“中统”特务杀害未婚妻案(2)

2025-03-09 09:53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112人

《尘封档案》系列:侦破“中统”特务杀害未婚妻案(1)

   三、藤条箱之谜

负责调查财杀那一路的侦查员老杨、小柏去市局找了治安部门的领导,请求在全市范围内对沉尸案的赃物进行布控,市局当即通知全市八个分局作了布置。现在,第四区分局给专案组打来电话,说在该区仁兴街裕泰钟表店发现有人前来出售一块女表,跟警方通报布控的沉尸案赃物中的那块女表特征一致。

中午时分,一个身穿脏兮兮的褐黄色衣衫、貌似出家人的中年男子走进了裕泰钟表店,从怀里掏出一块英纳格女表说要出售。店员已经知道公安局正在查赃物,一看这块表跟警方通报的一模一样,于是马上从里面请出了正在午后小憩的老板谭某。谭老板一看这块英纳格,暗吃一惊,随即稳住,说要打开验看过后才能议价。那人说可以,你打开吧,这肯定是真货。谭老板于是就让学徒给对方搬凳子落座,沏茶递烟侍候着,又让店里一个技术最好的师傅验看手表,暗使眼色让其拖延时间稳住来人,自己随即进到里面去给公安局打电话。

老杨、小柏急急赶到时,谭老板正跟那人胡乱侃价。老杨定睛一看就乐了,沉声道:“这不是荣头陀吗?”

那人回头只一看,一张脸就变得煞白。原来这主儿姓荣,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以打短工和乞讨为生,成都解放前半年,看中了莲荷舫这边的一座断垣少顶的破土地庙,仗着稍有一些力气,打跑了原栖身于此的两个叫花子,自己动手稍作整饬后就住了下来。为了表示他才是土地庙真正的主人,从此就是一身僧人打扮,对外还报了个名号叫“荣头陀”。老杨因为正好是莲荷舫管段的民警,所以跟他没少打过交道。

现在,双方都是熟人,有些事儿不必沟通也大致可以判断了,比如这块表的来路问题。荣头陀脸色煞白之后还没恢复过来,一副手铐已经扣了上来。那时办案抓住了人也没有汽车押送,就由两个警察押着去了二分局。一路上,还过神来的荣头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两个字:误会!误会!

侦查员便知道这块骨头可能不大好啃了。果然,到了二分局一问,荣头陀坚决否认跟邴墨婷命案有关。别看这主儿獐头鼠目不像个人模样,可长期在江湖上混,练就了铜牙铁嘴,解放一年还不到,政府还没来得及搞全民普法教育,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已经批发来了一套套的政策和法律,侃侃而谈,把两个侦查员说得一愣一愣的,小柏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揍他一顿的冲动。

这种状况持续到专案组另外三个侦查员鄢大为、朱继成、大唐的出现。他们是去土地庙搜查的,在庙后一株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下面挖出了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是一顶军用单人帐篷、一条军用毛毯,都是美国货,以及一个铝制饭盒,里面装着崭新的毛巾、牙刷、牙膏各一。饭盒上,镌刻着邴墨婷的姓名——那是她以前读书时在学校里使用的餐具。鄢大为等人进了讯问室,把木箱往荣头陀面前一放,还没掀开盖子,这主儿就目瞪口呆,脱口而出:“啊!给你们找到啦?”

找到了!你就老老实实交代吧!刚才听你把人民政府的政策法律说得一套套滚瓜烂熟的,那肯定是已经充分了解我们的政策了,趁早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吧。

荣头陀不住地眨着眼睛,好一阵才喟然长叹:“唉——我这是何苦呢!”

侦查员暗暗高兴,寻思这主儿该开口交代了。荣头陀开口了,但说出的内容却令侦查员大失所望——

据荣头陀说,他在10月5日鸡鸣时分听见土地庙外面似有脚步声,爬起来出去察看时发现了这个木箱,不知是谁把木箱放在庙前的空地上,上面还盖了一块草垫子,那是他捡来晒在门口准备留到冬天垫在破被下御寒用的。他把木箱搬了进去,点了段寸许长的蜡烛,掀开盖子一看,心里蓦地一阵高兴。帐篷!毛毯!饭盒!都是他这个半吊子叫花子最用得着的东西啊!他以为这是谁怜悯他荣头陀而悄悄实施的周济行为,于是赶紧跑到门外,扯开嗓门大叫:“哪位恩公施恩于我?荣头陀没齿不忘!日后如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吩咐就是!”

叫完之后,荣头陀返回庙里重新翻看,这才觉得饭盒里是装着东西的。他此刻腹中正咕咕作响,满心指望恩公好事做到底,顺便在饭盒里装满了什么吃食。打开盖子一看,里面装的不是吃食,但比吃食还使他欢欣鼓舞:最上面竟是一块手表,秒针嚓嚓地还在走动!下面是毛巾、牙刷、牙膏。

但是,荣头陀稍稍定下神来之后,反而隐隐地有些不安了。毛巾牙刷牙膏倒没什么,这块手表就显得可疑了。人家再施恩于他,也不可能赠送一块手表的。这年头,这样一块手表是什么价钱?成都城里许多人家的全家家产还抵不上这块表哩。于是,荣头陀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了。那怎么办?当然,他因为乞讨时唱莲花落的需要而养成了关心时事的习惯,知道人民政府的政策法律,说起来甚至比一般市民流利得多,知道眼下最好的选择是天亮后向派出所报告。但是,一报告,这些东西就不属于他了。在这种心情的影响下,荣头陀决定隐瞒不报,反正送上门来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当然,因为这些东西有问题,所以荣头陀要藏起来,于是,他除了留下那块手表外,其余东西连同木箱都立刻拿到庙后埋在大石头下。想把手表藏起来,又怕外出时被哪个小乞丐来偷走了,所以就放在贴身衣袋里。

接下来两三天,荣头陀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揣了件法宝,终日精神抖擞,替人干活劲道特别足,对别人的态度也格外和顺。这种状况持续到邴墨婷的尸体从古井里捞起来就结束了,荣头陀再笨也立刻意识到那个木箱里的东西跟死者是什么关系了。荣头陀寻思:这时候,他就是想把东西起出来交到派出所去,大概也没用了,人家肯定要盯着他不放,最后如果破不了这个案子,把他算作凶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决定隐瞒不报。当专案组侦查员把莲荷舫的居民一家家问过来轮到他时,他的回答非常简单: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但是,这块手表应该怎么处理呢?扔掉?舍不得。埋起来?担心生锈了变成一块不值钱钞的废表。最后,荣头陀的选择是:赶快出手卖掉!在卖给私人还是钟表店的选择上,荣头陀是进行过一番认真考虑的,觉得卖给私人既烦且慢(得选择卖家一个个悄悄议价),也不安全,还是拿到钟表店去出售爽快,而且价钱可能也会高些。

荣头陀江湖经验还算不上特别的丰富,毕竟他从来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刑警侦查案子的路数,从他自己的这个角度考虑,认为拿到比较远的第四区那边去找家钟表店铺出售就可以了。这样做的结果,是使他被扣上了一副手铐。

荣头陀的交代是否属实呢?专案组举行会议进行了分析,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观点。组长鄢大为和小柏、大唐三个二分局刑警认为荣头陀交代不实,他是凶手,或者至少是跟凶手有牵连的案犯;而市局刑警朱继成和派出所老杨的观点则是荣头陀所供情况可能属实,这人不是凶手,也不知道该案情况。

这里把上述两种观点以人数多少称为多数派和少数派。多数派的理由是:邴墨婷10月3日离家时携带的这些物品重约八九斤,以其一个纤纤弱弱的女子拿着这些东西步行一千二百米多半是难以胜任的,即使奋力坚持下来,也累得够呛了。这一点,邴墨婷自己事先没有考虑到,而她的未婚夫罗沅陵也没有考虑到。这样,邴墨婷出门后走了一段路就觉得力不从心了。这时,正好碰到认识的荣头陀,于是就请荣帮忙(也有可能是荣主动提出相帮的),反正是东西落到荣头陀手里了。之后,荣头陀就起了谋财害命之意,把她诱骗到某个隐蔽角落下了手。

少数派的理由是:第一,像荣头陀这样一个无产者,其生活解放前后是有比较明显的对比的,成都解放后,军管会、市政府、区政府曾三次发放救济粮、救济金,荣头陀拿到了两次。况且,派出所为稳定治安,也几次给他介绍过打短工,因此,他的生活目前是过得去的,这次去土地庙搜查时,还发现他藏着的一些大米。解放前,特别是解放前夕那段日子里,荣头陀曾数日断炊,靠乞讨活了下来,那时社会治安非常混乱,他也没有作案谋财,现在生活可以过了,怎么反倒动起了谋财害命的念头?这不符合常理。第二,经踏勘,从莲荷舫邴家出来到区政府这段路上,可以作为作案地点的所谓“隐蔽角落”一共有五处,已经访问过附近的居民,没有任何人见到过邴墨婷或者其他类似荣头陀那样的家伙拿着邴墨婷的东西进入过这类地点。

更重要的是,这五处地点中,一处临河,三处旁边有池塘,一处有一口废井,如果荣头陀在那里杀了邴墨婷,按常理而言他只要把尸体就地扔进小河、池塘或者废井就是了,何必舍近求远,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尸体运到莲荷舫扔进“胭脂宝井”里呢?况且,据法医鉴定,邴墨婷是在被杀害后尸体还完全柔软时装进藤条箱的(只有这样才能装进去)。如果如多数派观点所言荣头陀帮邴墨婷拿东西的话,这口藤条箱在哪里?是预先准备好以后放在作案地的?那么这就是预谋作案了。请问荣头陀又是从哪里得知邴墨婷10月3日上午7点多要出门去区政府门口集合参加野营活动的消息的?

上述两种观点,无疑是少数派的理由显得充分些。当然,多数派既然形成观点,要让他们轻易放弃是比较犯难的。双方于是开始争论起来,多数派的小柏和大唐发表了新一轮的意见后,轮到鄢大为开腔时,他忽然倒戈投向少数派了!鄢大为拍着脑袋说:“看我们多笨!漏掉了一样重要东西!”

漏掉的东西是:邴墨婷用于放她那些野营用品的包袋或者箱子!荣头陀的这些东西是放在一个木箱里的,可是这个木箱一看就知道是肥皂箱——就是肥皂出厂时用作外包装的木箱子。那时木材很多,瓦楞纸反而少而且价贵,所以都用木箱包装,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后十余年。而像邴墨婷这样的大小姐是绝对不可能把肥皂箱作为旅行箱包来使用的,而且也没法拿,总不能让她端在手里吧。所以,邴墨婷出门时肯定是带了一个包袋或者小皮箱的。如果是荣头陀作的案,他一样会把这些东西都占为己有,为何独独放弃那个包袋或者小皮箱呢?可是,在荣头陀栖身的破庙里,并没有搜到这类物件。所以,基本上可以认为荣头陀的交代内容是属实的。

这样,荣头陀这条线索基本上就没戏唱了,但是,还不能释放他,这主儿盲流出身,脚头散得很,一转身不知滑到哪里去了,也许离开成都甚至出川了也难说,如果回头又有什么事儿需要找他查一查,那岂不误事。所以,专案组就以二分局的名义开了一纸拘留证,先把他送去看守所再说。不过,毕竟这人不是凶犯,所以组长鄢大为特地关照看守所方面:不要整天把他关在监房里,让他干点活活动活动手脚,吃饱饭。后来的事实证明,专案组这一措施是对头的,荣头陀身上还有戏。

从情杀方面的调查,就只查到了一个刘度,已经给排除了,其他情杀线索再也没有捕捉到。财杀方面,荣头陀也初步给排除了。尽管邴墨婷的首饰还没有着落,但是看来要查摸的话只有寄希望于布控效果了,凭空查摸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这样,专案组就只好通过其他途径查找线索了。新的途径是:那口用于装尸体的藤条箱。

侦查员小柏的父亲是个细竹匠。当时的竹匠和木匠一样,根据不同的活儿分为“细”和“粗”两种。所谓细竹匠,干的是竹匠中的细巧活儿,编制各种竹制品。与之相反的“粗竹匠”,干的活儿就比较简单了,比如建筑工地上搭脚手架,搞节庆活动时搭个竹牌坊之类。“粗竹匠”和“粗木匠”一样,这个“粗”字容易使人误解为干活粗糙,所以通常称为“竹匠”、“木匠”,而区别于干细活的那种工匠。小柏的老爸干的就是竹匠中的细巧活儿,其中包括编织竹席。于是,专案组就把他请来,请他看一下那口藤条箱,想在出处来路上听听他的意见。

老柏看了藤条箱后,说这口箱子是高档藤条箱。藤条箱有低中高三档,除了编织材料档次的区别外,在编织和后期处理方面也是不同档次有不同的工艺要求。低档藤条箱,使用的材料是高档和中档藤条箱挑选剩下的那部分,制作时一般都是学徒工动手编织的。对于藤条的防潮、坚固程度的处理很是马虎,胡乱着着色弄点劣质桐油涂涂就是了。中档藤条箱选择的材料要好些,动手编织的是一般匠人师傅,防潮加固处理得比较讲究,要用上等桐油,而且要涂拭数遍。而高档藤条箱就特别讲究了,除了精选藤条材料外,编织的工匠也必定是老师傅,上色用的也并非寻常颜料,最后一层又一层涂拭上去的是生漆。

一口高档藤条箱的价格跟樟木箱或者楠木箱相差无几,因为它在使用时的轻巧和美观方面要超过木箱子,所以当时有钱人家出门旅行时,很多人都选择带一口高档藤条箱。当然,从使用寿命来说,藤条箱是不及木箱子的。那么,此刻请老柏师傅鉴定的这口藤条箱是出自哪里的呢?老柏说,这口藤条箱应当是云梦行制作的,你们去那里问问吧。

云梦行是当时成都城里一家专门制作、出售中高档藤条箱的商行,是由一个名叫陈云梦的湖南人开的。云梦行制作的藤条箱,不但美观牢固,而且使用年限比其他藤条箱要长,因为该行用一种由陈老板自己配制的药液对藤条进行过特别处理。侦查员老杨、小柏两人带着涉案藤条箱前往云梦行,点名要陈老板亲自对这口箱子进行鉴定。

陈老板只一看,就点头:“没错,这正是敝行的产品。”说着,就让学徒搬来了几个跟涉案藤条箱大小、式样都一模一样的藤条箱放在侦查员面前。然后,又叫来了那个专门编织这种特大号箱子的工匠,工匠看了也说确是他亲手编织的。于是调查就进入了第二个内容:这口藤条箱是什么时候制作的?卖给谁的?

陈老板去取账本记录的时候,那位工匠许师傅对侦查员说,因为编织箱子时上面不留任何记号,所以要判断每口箱子的制作时间是有难度的。老杨听着觉得似乎还有希望,便递上一支香烟。许师傅抽着烟,说要么从着色上试试看是否弄得清楚,但即使弄得清楚也不过是一个大概时间。侦查员说大概时间也好,你给看看吧。

因为用于着色的颜料是云梦行从德国进口的,价格比较高,而颜料都具有很强的挥发性,一罐打开之后,最好是在短时间内一次性用光,否则,就会造成浪费。为了适应颜料的这种特性,商行就一个批次一个批次着色。比如这一周内,打开的是一罐绿色颜料,那么本周着色的藤条箱就全都是绿色的。

陈老板取来的账本上,有关于着色批次的记录。因为商行是要计算生产成本的,各种颜色的颜料价格不同,所以需要记录清楚。当下一查,涉案箱子是褐色的,去年10月间制作过一个批次十二口。再往前,那就是前年3月的那个批次了,也是十二口。再看销售:前年3月的那个批次已经在当年全部售光了,去年10月的这个批次到目前为止只售出了五口,目前行里还剩下七口。

那么,是否能够鉴别眼前的这口涉案箱子是属于去年那一批次的还是前年那一批次的呢?陈老板本人就是一位高级工匠,他跟许师傅交换了意见,说本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去年制作的还是前年制作的凭肉眼一看就知道了,可是这口箱子已经在水里泡过几天,那就看不出来了。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但是要动一动你们这口箱子,不知是否有碍。侦查员问是怎么动,答称是要从箱子上削寸许长的一段藤条下来,从切口截断面来进行分析判断。这当然没有问题,那就下手吧。

鉴定结果是:这口箱子属于去年10月份制作的那十二口藤条箱中的一口。

侦查员顿时感到眼前出现了希望的曙光,一共出售了五口,那就容易查摸了。于是急忙问这五口是卖给谁了。陈老板说我只能告诉你五口中三口的去向,那是今年3月份由川西行署派人来买去的,因为开了发票,所以对于去向有记载。另外两口,是私人买去的,没要发票,所以就说不上给谁买去了。

老杨、小柏两个不免沮丧,但刑警脑子活络,随即就有了新的希望:“那两口箱子比川西行署先卖还是后卖?”

这个,账本上是有记录的:后卖出去,川西行署是3月来买的,那两口箱子则分别是4月和5月卖出去的。侦查员就觉得似乎有戏了:“是哪位店员经手做这两笔买卖的?我们跟他谈谈。”

云梦行是一家前店后作坊式的商行,制作箱子的工匠是不做买卖的,在店堂里站柜台的店员是不制作箱子的。但是,账本不是销售档案,所以上面没有记载由哪位店员经手卖出了那两口藤条箱。不过,才几个月时间,大家回忆一下还是记得起来的。陈老板去店堂问了问,一会儿就领来了一个姓包的店员,说这两口箱子都是包师傅经手卖出去的。于是就请包师傅回忆卖给了什么人。包师傅说我记得4月份那口是一个洋学生模样的姑娘买去的,她还让店里的学徒去替她叫了一辆黄包车呢。5月份那口箱子的买主我倒是认识的,因为以前他也来买过高档藤条箱,是替老板买的,那人是给德鑫公米厂的老板拉包车的,人都叫他阿根。

侦查员于是就请陈老板叫来了替那位洋学生小姐叫黄包车的学徒,一问,这个少年还记得那天他替主顾把那口藤条箱拎到黄包车上时,她吩咐车夫去老南门半边桥。这个学徒还给了侦查员一个意外惊喜:他看见那个小姐佩着一枚“盛德护专”的校徽。

两口箱子都有下家着落,这就好办了。专案组于是分派四名侦查员分别前往德鑫公米厂和“盛德护专”。去米厂的那路很顺利地找到了当初买藤条箱的车夫阿德,他如今已经不拉车了,因为做了米厂的工会副主席,尽管不是脱产人员,但工会是代表工人群众利益说话做事的,一个副主席替老板拉车那总不大像样。米厂老板倒也是个见过世面而且比较识相的人,他主动提出把他乡下的一个远亲叫来给他当车夫。阿德会修理机器,就调到机修车间去干活了。阿德听侦查员说明来意后,点头说是有这回事。

那么,那个买下的藤条箱现在在哪里呢?

阿德说,买回来的当天我交给老板后就不知道了——我是奉老板之命去买的。

于是就去找米厂老板。一问,老板也说有这么一回事,那口箱子,我是买来送给一位亲戚的,当时他来成都,住在我家,临走时我见他东西多,就买一口藤条箱送给他,特地关照让阿德买一口特大号的。

亲戚是哪里的?

哦,是重庆的。住在李子坝关帝庙旁边,姓李,一说“李砂锅”那里人人皆知——他是开陶器店的,出售的砂锅全重庆品种最多,所以人家就送他这样一个绰号。

这一路的调查就此告一段落,侦查员立刻去邮电局往重庆市公安局发了份加急电报,要求协查李子坝“李砂锅”的那口藤条箱是否还在,如在,烦请将箱子的尺寸、颜色、式样都一一记下后发回电过来。

另一路侦查员进行得有些不顺。他们一打听,“盛德护专”已经没有了。这所私营护士专科学校三个月前送走了最后一届毕业生后,被军方连校舍带学生一并征去,和军方的卫生培训班合并组建了一线属于军事编制的学校,而且已经搬离成都,到彭州那边去了。

侦查员朱继成、大唐商量,是去彭州跑一趟呢,还是发函请军方协查?成都到彭州不过百里地,如今驾车上高速公路转眼就到。但当时专案组没有汽车,五个人只给临时配备了一辆除了铃儿不响其他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大唐还没发表意见,朱继成想出了一个主意:那个学徒不是说那位小姐让黄包车夫拉到老南门半边桥去的吗?那看来她是住半边桥那里的,我们过去打听一下吧。

半边桥位于成都老南门,属于老城厢边缘地带。朱、唐两人过去,也不跑派出所了,直接闯到半边桥的一条巷子里,向居民打听这里是否住着一个在“盛德护专”读书的小姐。那时候,人们受教育的机会弥足珍贵,家里有人考上了初中已经可与如今考上二本一比,考上“护专”、“医专”的,那就是“211”了,保证一条街道都传遍。所以,侦查员这么一问,目标马上就有了着落:那是邱家的大小姐,已经毕业了,在医院当护士呢!

于是就登门拜访,见到了那位邱小姐。她告诉侦查员,自己5月间确实去云梦行购买过一口特大号的藤条箱,那是因为当时听说本届护专毕业生将与学校一起前往彭州,分配到部队医院工作。家里说军队的事儿不好说,哪天一道命令下来,说开拔就要开拔的,让你准备工作都来不及做,还是未雨绸缪早作安排为好,于是她就决定去买一口特大号的藤条箱,届时要带的全部东西都可以放进去。邱家的经济条件还不错,所以她就去买了一口高档藤条箱。

这口藤条箱,现在还原封不动放在家里。侦查员亲眼看过,嘴里连声说着“谢谢”、“麻烦”之类的客气话,心里自然好生沮丧。

朱继成、大唐回到二分局专案组驻地时,重庆市公安局的加急电报已经发来了,“李砂锅”的那口藤条箱也好好地在家里放着。

“云梦行”一共售出了五口特大号藤条箱,如今地方买家的两口已经有了着落。既然云梦行方面鉴定说涉案箱子在这五口之中,那么川西行署所买去的那三口箱子里,难道有一口已经流落出来了?

这样,调查的触角就得伸向川西行署了。当时,中国暂时没有四川省,而分为川东行署、川西行署和川南行署,成都市属于川西行署管辖,该行署驻地就在成都。因此,专案组调查起来倒也方便迅速。侦查员拿着公函去了川西行署公安处,说明情况后,由公安处同志直接了解此事。这种事儿,只要找对了地方,打一两个电话就可以弄清楚的。侦查员只喝了一杯茶,结果就有了:行署后勤科同志说,确实去云梦行买过三口藤条箱,那是给行署首长外出时放文件和书籍用的。已经向三位首长的警卫员了解过,三口箱子都在正常使用。

这下,专案组诸君都懵了:卖出去的五口箱子都在,这是怎么回事呢?鄢大为说,再去云梦行请教。这回,云梦行方面也傻眼了,说可能是我们看走眼了,你们拿来的那口箱子也许是去年卖出去的那一批里的吧。

去年?也好。那就查去年的账目吧。但去年制作的十二口特大号高档藤条箱全部出售给了私人,谁也说不上是谁来买的。就是说得上,专案组也未必找得到正主儿——成都解放前夕来买这种高档箱子的,还不是为了逃离大陆?

藤条箱的线索就这样断了。破案后才知道,涉案箱子其实是云梦行前年制作、出售的。可见专家级人物的鉴定有时也不一定靠谱。

四、转机终于出现了

专案组再次举行案情分析会,把思路转到了另一个方面:已经初步确定荣头陀并非凶手,他手头的赃物是别人企图转移侦查视线而放到土地庙门前引其上钩的。于是,问题就出现了:是谁转移了赃物?这个转移赃物的人应该就是凶手了,至少是跟凶手有关联的家伙。因此,找到这个家伙,就找到了凶手。

专案组五名侦查员全体出动,前往莲荷舫土地庙踏勘。土地庙的位置在莲荷舫的北边,从地图上看,自莲荷舫地块往南,就是市区的大街小巷,往北,则有河流,有树木,更多的是长满了野草的荒地,当然,还有一座荣头陀赖以栖身的破庙。侦查员经过踏勘,发现通往土地庙的只有一条南北贯通的土路,往南通向莲荷舫,往北则是一条断头路,到了河边就结束了。所以,那个栽赃的家伙应该是从莲荷舫这边去土地庙的。

那么,住在莲荷舫这边的人家是否听见过有人从门外经过呢?侦查员决定调查一下。这种调查也是有选择的,那些如邴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是不必去麻烦的,专找紧挨着路边搭建的几间半草半瓦的简陋住户询问就是。这类房屋隔音效果差,住的又都是劳动人民,荣头陀所说的那个时段天快亮了,他们基本上都已经准备出门谋生了,所以有可能正好听见什么动静。

这个考虑是对头的,专案组在莲荷舫最靠北侧的那户陶姓人家处获得了一条线索。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老陶是个挑夫,每天早早就得起来,收拾一番吃点简单的早餐后出去谋生。10月6日破晓时分,老陶醒了,听听远处传来的鸡鸣声觉得时间稍早,就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他在这种似睡非睡的迷糊状态中,听见门外土路上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这使他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这条路别说晚上了,就是白天经过的人也不多,除了一些居民去倒垃圾或者上河边钓鱼外,基本上是没人走的;再就是住在土地庙里那个荣头陀的狐朋狗友。

但是,这么早就是荣头陀的狐朋狗友也不会光顾的嘛。于是,老陶就觉得有点奇怪,悄悄开了门察看。老陶以前在军阀刘湘的部队当过兵,懂得点军事常识。他伏倒在地上借着星光观察,看见一条人影,空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朝北边走去。当时老陶见了心里就想:这主儿可能是那个荣头陀的朋友,这个时段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过去找荣头陀,料想不是好货。果然,那黑影走到庙前停了下来,然后就不见了影子,估计已经踅进庙里去了。

老陶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解放前如此,解放后尽管像他这样的劳动人民应该翻身当家做主了,但他反而更加胆小了。因为他是属于历史上有问题的人,已经去政府登记过了,翻身恐怕不一定轮得上他,当家做主更是无从谈起,所以他看过也就是了,赶紧缩回去。因为担心那主儿返回时发现他这里亮灯了做贼心虚对其不利,所以尽管已经到了平时起床的时候,他反而不敢起来了,又躺到床上去。想想又按捺不住那份好奇心,寻思那主儿去了土地庙总要出来的吧,我看看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那人就返回了。这回,老陶在家里贴着门缝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有着浓浓络腮胡子的男子,双手还是空着,但背上却多了个包包,就像是外国人去峨眉山游览时所携带的背包。

老陶提供的情况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尽管这跟荣头陀关于赃物的交代内容似乎没有关系,但在这个时间找荣头陀,就显得可疑了。而那络腮胡子去土地庙时是空手,回来却背着一个背囊,说明这个背囊是从荣头陀那里获得的。可是,荣头陀没有交代过背囊,这说明这家伙隐瞒了什么。于是,决定去看守所再次提审荣头陀。

荣头陀听侦查员稍稍点了点,就连连点头说“你们厉害”,表示佩服,于是就作了补充交代:原来,10月5日破晓时分他在庙门口获得的不是什么肥皂箱,而是一个小号军用背囊。背囊里,除了他之前所交代的那些东西,还有一些现钞以及黄金项链、戒指各一。没想到,这事不知怎么给一个人知晓了,于是就有了夜访土地庙一节。

这个人就是老陶所看到的那个络腮胡子,江湖上人称“两脚虎”的著名地痞。从其绰号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荣头陀算是名牌滚刀肉了,但在“两脚虎”面前只能乖乖听命。“两脚虎”夜访土地庙,没有多余的话,问了问荣头陀怎么发的财,有些什么东西,然后就让他把所有东西拿出来给他过目,最后把首饰、现钞和背囊给笑纳了。临走,“两脚虎”发出阴森森的警告:敢说出去,要你性命!

因为这句话,荣头陀就向专案组隐瞒了“两脚虎”夜访土地庙一节。专案组对此很是敏感,“两脚虎”是怎么知道荣头陀得到意外之财的?难道他知道这个案子的隐情?于是,决定去查访“两脚虎”。

“两脚虎”这样的人,市局刑警大队是有其材料的,去查了查,得知此人名叫卢珉,系都江堰人,三十五岁,是一个恶霸型的地痞流氓,解放前曾犯有命案,未受到国民党政权的追究,最近市局已经将其列入抓捕名单,准备在不久即将进行的全市大抓捕行动中将其拿下。现在,既然有事儿找他,那就提早下手逮了吧。

“两脚虎”被捕后,对夜访土地庙的交代跟荣头陀所说相同。至于情报来源,是因为荣头陀在10月5日拿了那背囊里的现钞去胡乱花用,还请几个狐朋狗友上了趟馆子。他知道后,断定荣头陀发了横财,于是当晚就来土地庙拜访了。至于莲荷舫命案,他连听也没听说。

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两脚虎”卢珉后来被查明犯有三条人命,其他类似强奸、纵火、敲诈、拐骗等恶行不计其数。这样的家伙落在人民政府手里,断无生路,不久就被处决了。

专案组认为还是得盯着那个栽赃的家伙,于是决定再调查。就在这时,案件的侦查出现了转机,一个名叫覃阿秀的乡下女子出现了。

覃阿秀,四十一岁,成都郊区覃家庄人氏。她是邴家的老女佣,从十八岁那年做起一直做到去年,整整干了二十二年。去年12月,覃阿秀乡下唯一的儿子在结婚两年经过漫长的企盼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男孩。覃阿秀大喜过望,立刻向女主人辞职,说要回老家去领孙子了。熊成翠舍不得覃阿秀离开,从小就与女佣一起生活、由覃阿秀一手领大的邴墨婷更是不舍,母女俩再三挽留,但覃阿秀只是摇头。熊成翠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反过来劝女儿要理解覃嫂的心情。邴墨婷无奈之下只好接受这个事实,但覃阿秀临走时,她还是难舍难分,两人相拥着大哭了一场。今年春天,邴墨婷在罗沅陵的陪同下曾经去过一次乡下,看望了覃嫂,还给她的小孙子带去了许多礼物。当时,邴墨婷跟覃阿秀约定:孩子断奶后,仍回到她家去,如果舍不得小孙子,可以带来住在她家,以后就让孩子在城里上学。

不难想象,覃阿秀遇到如此有情有义的东家,如此通情达理的小姐,她对邴家母女的感情肯定也是非常深厚的。正因为如此,当她忽然听见邴墨婷不幸遇害的消息,当然大为震惊,坚决不信,在儿子陪同下连夜从乡下赶到成都来。清晨抵达邴家后,得知消息确凿,那份悲痛自不待言,扑在邴墨婷的遗像前放声大哭。

当时,法医已经验尸做出了死因鉴定,按照寻常规矩邴家可以处理死者遗体了。但是,熊成翠担心案子出现反复,所以还没为女儿举行大殓仪式,邴墨婷的遗体被送往医院太平间保存着。家里,一干亲戚就设置了灵堂,在为邴墨婷守灵的同时,轮流对熊成翠进行劝慰。现在覃阿秀一来,自然就恢复了她以前在邴家的角色,又里里外外操持起家务来了。

当天无话,次日晚上,覃阿秀参加守灵。和她一起守灵的有另外两个亲戚,大家聊天时说到了这个案子,也说到了警察调查过那口装尸体的特大号藤条箱。覃阿秀听着一个激灵,说这边地下室里不是有一口大藤条箱吗?我去看看在不在。两个亲戚愕然时,覃阿秀已经奔出门去。片刻,她神情紧张地返回,说地下室那口大藤条箱不在了!

邴家的地下室,是抗战时为防止日寇像轰炸重庆那样对成都进行空袭而专门请了匠人师傅建造的一个防空洞。但是,日军的飞机没有空袭成都,所以一次也没有使用过。抗战胜利后,邴家就把防空洞作为地下贮藏室使用。不过,成都是盆地,地下水位高,尽管当时建造时投资不少、质量不错,不存在漏水问题,但潮气还是蛮重的。因此,只能贮藏一些旧家什之类的粗物。这类东西都是放着不用而又舍不得丢弃的,所以一旦放进去就不大会去关心,时间久了甚至就忘记了。

至于覃阿秀刚才说到的这口藤条箱,那是1948年底邴家已故老主人邴盛铭的一位故旧蒋先生从重庆托人送来的。蒋先生不是为送一口藤条箱,而是用藤条箱作为容器,装了一箱川东土特产,作为送给邴盛铭遗孀家人的礼物。邴家收下礼物后,给成都的亲戚分送了一些,自己留了一点,记得当时还让覃阿秀拿了一些腊味回乡下老家去给全家过年时烹饪。这些土特产处理完之后,那口特大号的藤条箱就放进了地下贮藏室,再也没有动过。女主人熊成翠甚至已经记不起自己家里还有这样一口箱子。但是,覃阿秀是经手人,她是记得的。

覃阿秀这一说,马上引起了那两个守灵亲戚的重视,于是立刻往二分局打电话,向专案组报告了这一情况。

专案组那几位正为调查栽赃人线索而费尽心思,闻听之下,五人一齐出动赶到邴家。侦查员跟覃阿秀谈过话后,先去勘查地下室。地下室位于邴家后院,出入口在院子中间的那个茅草凉亭里。这是当年建造防空洞时邴盛铭亲自设计的,为防止出入口被空袭造成的房屋、墙壁、树木之类的重物倒塌后堵塞,所以设计了一座以竹子、茅草搭建的凉亭,这样,即使凉亭被毁堵住出入口,也能轻易清理。

地下室的门就是凉亭的地板,也是竹子制作的,三尺见方。当年邴盛铭的设计很精细,竹门与地面相连固定的位置是装了轴承的,所以特别轻巧,俯身抓住竹门上的铜制圆环,轻轻一提就能把门提起来了。下面是一架固定的木制梯子,顺着梯子下到地下室,手电光下,侦查员发现这确是一个非常考究的地下临时藏身地:十二三平方米的面积,地面和四周墙壁、天花板都是用涂了桐油的木板制作的,天花板四角设置了通风口。一侧靠墙处放着一口大柜,那是当时放置食物、饮用水的,现在放着一些不用的零碎物品。另一侧有一张大床,上面堆着一些旧木凳、坏了的铜制暖炉、紫砂坛子之类,覃阿秀说的那口藤条箱,原先就是放在这堆旧物件上面的。那是覃阿秀亲手放上去的,所以连放的位置都记得很清楚。可是,现在这口箱子没有了。

侦查员查看梯子和地面,指望能找到脚印之类的痕迹。可是,他们失望了。因为地下室通风条件差,没有灰尘侵入;而且由于有潮气沁入,即使有极少的灰尘也无法形成堆积。那时候的刑事侦查水平基本上就是这样,也没有条件提取指纹什么的。对地下室的勘查就这样结束了。

已经休息但此刻被惊动了的女主人熊成翠听说此事后,也回想起这口特大号的藤条箱之事了。她主动向侦查员述说了当时的情况,说那个送礼的蒋先生名叫蒋先轸,是她已故夫君的拜把子兄弟,当年在日本一起加入了同盟会,后来蒋先轸回国后就不再参加革命活动而做起了生意,但跟邴盛铭的关系还保持着以前的那份亲密。两人几十年间一直有往来,1947年邴盛铭病故时,蒋先轸接到电报连夜奔丧。重庆到成都没有铁路可通(解放后才修筑的成渝铁路),他乘坐的私家车经过隆昌时翻车导致骨折,他连医院都没去,自己动手用木板绑扎固定后,忍着剧痛继续前行,到了成都到邴盛铭灵前吊唁过后才去的医院。之后,每年年底,蒋先轸都会让人捎来礼物。前年是那一大藤条箱的川东土特产,去年则是两支长白山野山参。

蒋先轸是干什么营生的呢?熊成翠说他在重庆做生意,开着几家公司,说着找出了一张名片给了侦查员。

专案组在藤条箱上面已经有过教训,这次就特别仔细了。他们把覃阿秀请到二分局专案组驻地,拿出那口涉案藤条箱请她验看。覃阿秀一看到藤条箱,就想起了被她视为女儿样的邴墨婷,当下一边流泪,一边翻来覆去地看箱子。忽然,她指着箱子右后角说你们看,这两根藤条间夹着一段麻丝是不是?这就是蒋先生那口箱子的凭证!

原来,那年蒋先轸托人捎来这箱土特产时,为防止路途受损,特地让人在箱子外面裹了一层麻袋,再用绳索牢牢捆绑了,这也是这口藤条箱虽经长途运输但还像新的一样的原因。礼品送到邴家后,开拆当然是覃阿秀的事儿了。她记得自己剪断绳子后扯下外面裹着的麻袋时,麻袋给右后角拉住了,还是邴墨婷伸手帮了她一下才扯下来的。当时看了看,原来麻袋给箱子角上的两根藤条牢牢地夹住了,现在终于扯下来了,扯下的一段麻丝还嵌在藤条箱上。几天后,覃阿秀把空箱擦拭一遍要放到地下室去时,想把夹在藤条间的麻丝扯出来,但因为夹得实在太紧无法取出,就用剪刀把露在外面的部分剪了下来。这个细节,原本早已忘记,但现在触景生情就回忆起来了。

侦查员仔细一看,箱子右后角的两根藤条之间果然夹着麻丝,放大镜下,平整的断口也很清晰,这就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一个证据了。

次日上午,侦查员给蒋先轸打了长途电话,了解那口藤条箱的来源。蒋先轸说他经营的项目中有一个是搞中药材批发,1948年11月前往成都参加由成都市药材业公会举办的招商会,那口藤条箱是当时会议举办方赠送的礼品。礼品一共有五种,藤条箱是其中之一,由受赠者自己任选其一。他正好需要装东西的箱子,于是就挑选了这口藤条箱。蒋先轸还说,记得当时举办方还说我有眼光,因为这口藤条箱是成都有名的云梦行制作的。

侦查员于是就去向云梦行查证。一说,那位陈老板不必查账本就记得有这件事,因为那是药材业公会事先三个月就来订制的。侦查员说现在有证据表明那口涉案箱子可能是那批订制商品中的一口,陈老板想起之前他所作的鉴定,神色就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知所云。专案组对于这家能够制作出高质量的藤条箱但却不能做出明白无误的产品鉴定的商行的信任程度已经大打折扣,所以也没有再把那口涉案藤条箱拿去请陈老板和工匠师傅作鉴定。


《尘封档案》系列:侦破“中统”特务杀害未婚妻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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