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风从窗前呼啸了无数次。路边的法国梧桐上,几片金黄的叶子,执拗地挂在树梢,驻守着光秃秃的树冠,像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每次路经,都会抬起头 ,多看几眼那几片瑟瑟在风中的叶子,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总算好过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或许他们早已熟视无睹,亦或漠不关心,毕竟只是草木之情,难免有些落寞。
树枝挑着许多圆圆的小绒球,在风中摇来晃去,像一只只高高挂起小灯笼,又像挑在屋檐下的小风铃。风吹来,耳畔仿佛撒下一片叮咚噹噹的响声。我时常会在梦中顺着那些声音,寻回远去的童年,走回遥远的故乡。
我曾在春天,见过那株梧桐萌芽初生的模样。那时,枝桠刚刚抽绿,如一方出袖的翠绿粉帕,芽胚顶着极短且密密的小茸毛,毛茸茸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又百般呵护。鸟雀跳跃其中奔走相告春的消息。云儿闲挂枝梢,就连扑面的风中,都有丝丝缕缕甘甜的味道。
我也见证过它的繁茂昌盛。偌大的树冠,在路面撒下一片阴凉,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地响,像一首动听的歌,又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斑驳的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撒落下来,地面上像一幅逸动的画。我时常觉得夏天中缺少了些什么。那么安静的夏日,若听上几声蝉叫蛙鸣,也是极其奢侈的事了,更不用说爬树捉蝉下河捉蛙的趣事了,那些遥远的事也只能摇着梦扁舟,行驶在记忆的小路上。
初秋的雨后,忽然一天树,桠间响起几声响亮的蝉鸣,在怦然心动的同时,突然就觉得,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寻回一点夏天的味道。不知那蝉是无意投下一片潋滟,还是有意勾起离人心上秋。
绝大多数树叶,要等秋风凉透,草木萧条,初冬将近才肯依依不舍地离去。它们如出嫁的新娘,披上最炫丽的嫁衣,打扮成最好看的样子,西风再三催促才肯驾风而去。哗啦啦,哗啦啦满树的叶子,为它们的姐妹们道别送行。一阵风起,金黄的叶片像一只只彩蝶,飞舞盘旋又淡定从容。或许,它们早知天命难违。
万物各有归处, 叶子也不例外。有的被过往的车子碾成粉末,有的萎缩在墙角,或被当做垃圾收走,只有极少数能幸运的回归树下。但是每当看到满树的绒球,似乎在为那些离散的叶子念诵经文。
最后几片叶子在风中摇摆,它们在等待什么呢。是不肯认命还是不愿随风,我想它们一定在坚守着彼此的约定。直到春风有信,才肯放心卸任,才肯放手这一世的情缘。
世人都说人有执念,草木何尝不是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但愿那些最后的叶子,终会带着最美的记忆,与母体分离,寻找到属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