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刚刚毕业、已被北京大学录取的江苏省靖江高级中学女生王逸菲,靠一篇没有俗套的作文《当我老了》在第十五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现场决赛中获得特等奖。
当我老了
王逸菲
当我老了,世界还能否对我温柔相待?我那小清单上带着褶皱的愿望还能否实现?
当我老了,想去一条小街,街上满是形形色色的人和店铺,生活节奏慢下来,春来烹茶冬来赏雪。
我要回去住在从前太婆、外婆和妈妈长大的地方。两层楼的小砖房,前庭后院种满了花草果树,郁郁葱葱。院门上附了几枝蔷薇,粉艳艳的,像记忆中邻家阿姐的笑脸。东面的土墙角趴了一只猫,黄毛白斑,腿短肚圆。阳光像金粉,洒遍了每个犄角旮旯,勾勒出猫咪几乎透明的耳廓。橘黄色的云,一团一团,带着慵懒的温度。
夜晚,月亮浮在水一样的天上,人们已入睡。窗子里的自己,身体有些皱瘪,但发髻依然整洁光滑,眼神也还清明,腰板也还硬朗,穿着年少时渴望的夏布麻衣。有风轻吟,衣袂微微飘起。
当我老了,我要过得像我曾期盼的一般。
夏日的午后,我弯下腰,将老花镜从铺着方格布的茶几上拿起,仔细擦拭又戴上,动作和帮外婆擦老花镜时一样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蓦地,瞥见另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身影。他坐在躺椅上看宋词,看的是我最爱的苏轼。他的衣角上,阳光在轻盈地跳跃。院子里,银杏树枝叶扶苏。
当我老了,我要在秋天,坐在银杏树下,看她的叶子变得金黄。
记得年幼时,爷爷曾告诉我,银杏色白,属金,故能益肺气,止咳嗽。我到老都记得爷爷说这话时,双眸似乎刹那间变得清澈温柔,吐纳间都沾染了银杏的微苦气息。我和他坐在高大的银杏树下,眯着眼却看不清金黄叶片上清晰的脉络。
邻家小子在土墙上养了盆吊兰,枝叶长长,伸头伸脑地窥探着我家的庭院,街道上响起敲竹梆卖桂花酒酿圆子的声音。
抬头看天,天蓝得像一页童话。
当我老了,我愿在冬天,邂逅一场江南的小雪。
从旧市上淘来的红泥小火炉早早就点上了,桌上放着柑橘、番薯和香蚕豆,水正咕嘟嘟地烧着,连声音都暖融融的。
孩子们带着一家大小早早地就回来了,正在隔壁和老头子一起做晚饭,煮酸笋疙瘩汤,厨房里雾气蒸腾。
村里的小小孩儿们在放小炮,一串一串的,说是什么新材料,不污染空气。
深蓝色的夜幕下,万家灯火明
乍一看,《当我老了》这文章似乎没有多大的特色,语言还有点散漫,根本找不到“落笔惊风雨,诗成泣鬼神”那种吸睛和令人震撼的东西。通篇文章恬淡、平静、安然、优雅,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很“佛系”。
这样一篇佛系作文,怎么会在作文赛中拔得头筹?
获奖理由:“这是一篇散文诗。用轻盈散漫的语言勾画了‘当我老了’的各种生活场景:春日迟迟的庭院,夜晚隔窗望月;夏日午后慵懒的时光,相伴共老的伊人;秋日银杏树下的怀想,回望曾经少年时的亲情;冬夜一家团聚,温馨和睦,其乐融融。一个个场景,构筑起'我'心目中充满诗意的老年生活,让人们对老年不再哀叹,而是一种美好的生活。”
这“获得理由”似乎也没说出什么理由,只是简单总结了文章的内容。为什么没理由?因为它真的没有俗套路中的所谓 “写作特点”。它轻轻盈盈、散散淡淡地通过四个季节的生活画面的切换,在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老年生活”。
那么这文章到底出赢在哪里?编者认为,主要在这三点:
一、语言。
语言是文章的脸面,优美的语言是“印象分”的主要来源。
前面已经提到,此文看似平淡,其实其语言很优美,每一个段落,寥寥数语,就勾画出一幅静美的画来。
“我那小清单上带着褶皱的愿望” “橘黄色的云,一团一团,带着慵懒的温度”“我到老都记得爷爷说这话时,双眸似乎刹那间变得清澈温柔,吐纳间都沾染了银杏的微苦气息”“邻家小子在土墙上养了盆吊兰,枝叶长长,伸头伸脑地窥探着我家的庭院”“他的衣角上,阳光在轻盈地跳跃”“抬头看天,天蓝得像一页童”……这些句子,恬淡中透着几分灵气,又氤氲着几分诗意,看似散漫,却没有一句多余,所有的文字都恰到好处,读之是如品清茗,回味悠长。能获奖,这应该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之一。
二、细节。
细节是文章的情感开关,是最容易触动读者内心的部分。
本文的细节,处处带电:想回去的两层小楼里的草木树木,想象中墙头上趴着的猫,弯腰捡擦老花眼镜的动作,冬天里点着火的小炉,“我”与他坐在我银杏下眯着眼看黄金叶的脉络……这些细节的描写,如同一个沙画大师在作画,轻轻的一撤一抹,一勾一描,处处皆有神韵,让人心驰神往。
三、意境。
意境是灵魂。
此从头到到尾,都蕴含着一种油画般的意境。一句一画面,一语一场景。这种意境,很像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闲淡中饱含着温度,平淡中洇透着温情。作者应该是受到了叶芝的影响,此文也应该了是“临摹”了《当你老了》。
可能有人会说,“临摹”抄袭。但是,那得看谁临摹,又是怎么临摹。临骨不临皮,那是一种水平的创作。谁敢说张大千临摩的敦煌画作是赝品呢?能把名作“临摹”到如同真品,那也是高手中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