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终结了自平王东迁以后的长达数个世纪的大乱世,一统六国之后的秦始皇准备大干一场,但是有一个眼下的问题就需要立刻得到解决。是什么样的问题需要得到立刻解决呢?当然是关于地方行政制度的设计了。这个问题相当的重要,围绕这个问题,朝廷重臣们在朝廷之上开展了激烈的辩论。
分封还是郡县
丞相绾等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填(镇)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
丞相王绾的意见是这样子的——希望恢复周朝的那种分封制,这种分封制大家都玩几百年了,肯定不会玩脱的,诸侯们既能帮助镇压六国余孽又能协助扩大疆域,何乐而不为呢?这是一种多好的制度啊,而且有一个非常要命的事情摆在那儿呢,那些曾经有过的诸侯的偏远地区,你现在控制住了这些地方,却不用诸侯王镇压,保准儿会不安定!
不过朝廷还有另外一种声音:
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
李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丫王绾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当年周武王就按你这么说的做的,什么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远的不说,战国那会儿离现在还没结束一年呢,诸侯之间哪个不是打出了狗脑子?啊哈,幸亏有我们的陛下英明神武,彻底扫灭了六国,这才终结了乱世,依我来看啊,陛下那些儿子和功臣给点金银珠宝就打发了,要什么土地!分封制真的不稳妥、不适合,否则以后还要重演各地诸侯不鸟周天子的惨剧啊。
李斯声情并茂的结合历史来分析问题,并准确预言未来,这种辩论方式很容易给人一种有理有据的感觉,令人感到无法反驳,始皇帝也是如此,于是始皇帝就采用了李斯的建议,在当时,郡县制其实已经出现过了,只不过只在一个相当有限的小范围里面。所以始皇帝对郡县制还是比较了解的,感觉确实如李斯所说,搞郡县制要优于搞分封制。
为什么呢?因为郡县制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郡县制下的郡县长官的任免是由皇帝掌握的。这算个什么优点呢?觉得这不算什么优势的话,那是因为不知道分封制下等级森严的体系里面,任免权这东西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稀罕物。
分封对象的特殊性
“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
为什么说任免权这玩意儿对分封制下的体系来说是个稀罕物呢?因为分封制的对象很不一般,有这么几种人可以在分封制度下得到自己的封地——王族子弟、功臣、古代帝王后代。我们会发现一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巧合: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属性,那就是都是贵族。
贵族之所以能成为贵族,是因为什么?聪明的读者应该会马上想到西方的一种说法“蓝血贵族”,没错,就是和血统有关系,贵族这种东西与其他的东西关系真的很小,最关键的应该就是血统了,分封制下的这些个对象,清一色的全是贵族,而贵族的孩子会是什么?还是贵族吧!那请问,这就反应了贵族有一个什么样的基本特权呢?
世袭特权对吧!很好,那我们就可以发现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了,已知天子分封了一个诸侯,该诸侯在任期上胡作非为,多次惹恼了天子,天子决定要惩罚他,那么天子可以一封诏书就能剥夺他的诸侯身份吗?不可以!天子只能发兵去打他,因为人家是自己承认的贵族,是合法的分封制下的受益者,而且就算消灭了这个贵族,这个贵族的家人亲戚,还是拥有世袭的继承权力。天子能怎么办?天子也很绝望啊!
说到底,大家都是封建亲戚啊,都是贵族,贵族政治就是大家一起构建的这种“众星拱月”的政治格局,你要是打算撕开脸皮,直接一封诏书废除诸侯的爵位,那你这个天子的法统基础也就不存在了,以后还想以藩屏周?做梦去吧!
郡县制的优越性
而在大秦帝国推广郡县制之后,始皇帝发现自己可以实现中央对地方直接而有效的控制,哪个郡守干的不好,管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地区的郡守,一封诏书你就乖乖离职,这才是“家天下”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郡县制的推广大大加强了秦帝国的中央集权,作为地方郡守,由于任免权在中央手上,就算已经天下大乱,居然郡守和官吏都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实质上就是官僚政治取代了贵族政治,柳宗元的《封建论》直言不讳:
“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 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 天下相合,杀守劫令并起。”
虽说秦朝速亡,但期间经历的大起义过程中,郡守们不但没有乘机搞事,反而涌现出一大批死战不退的秦朝官吏,这些足以证明郡县制下对中央集权的积极作用——李斯之子任三江郡守,在得知老爹李斯被冤杀的情况下,依旧死战不退,最后被刘邦与项羽的联军联手斩杀。
秦朝的这种推广郡县制从而大大加强的中央集权的手法,无疑是非常有利于国家的统一的,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虽然可能看上去秦朝因为“郡县制”导致六国余孽东山再起,但是实际上这属于秦暴政带来的负面效果,并不是郡县制的责任。
郡县制优越性套用当年李斯的原话就是: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什么意思?只要天下不动荡,该制度就是一种稳妥的制度,通过该制度加强的中央集权,能够长久的稳固与安定,对于多民族的中国来说,看上去削弱了地方,实际上,更加保证了以后的稳定和长久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