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文艺圈中是奇人辈出,即使是按照现代人眼光来看,他们也都是牛人中的大牛。
牛人们见到不平之事,不仅笔伐,还擅长“口诛”。
“口诛”,通俗点讲,就是开骂。文人像村妇一样张口就骂,是清末民初的一大奇观。
不仅“口诛”,有人甚至还动手动脚、大打出手。
比如,时为安徽大学校长的刘文典,因为学生闹事,被蒋介石叫去南京“受训”。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地激辩。
刘文典当时与老蒋一言不合,飞起一脚踢在蒋的肚子上。老蒋捂着肚子,疼得脸上直流汗,随即下令将刘关进大牢,共关押了7天。
不单单老蒋受过文化人的此种“优待”,就连曾经的霸道顽主袁世凯,也被人骂得不敢露头。
那个敢拿袁世凯开骂的牛人,就是有着“章疯子”之称的国学大师章太炎。
民国时期有知名的“三大疯子”,黄侃为“三疯子”,刘师培为“二疯子”,章太炎则是“大疯子”。
刘文典
“二疯子”刘师培是与章太炎齐名的国学大师,章刘二人并称“二叔”(章太炎字枚叔,刘师培字申叔)。
刘师培有严重的口吃,又身患肺病,生活中不修边幅,蓬首垢面,衣履不整,从外形上看,就像个疯子。另外,刘师培一生提倡“三不生活方式”:衣履不要整洁、不要洗脸、不要理发。在我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刘师培上课既不带书,也不发讲义,往台上一站,想到什么便开始说,声音也是非常的微弱。而且,刘师培的书法拙劣,有手颤的毛病,在讲堂上从来只是讲,几乎不写板书。
由于体弱多病,身患严重的肺结核,加上经常为时事忧虑,刘师培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五四运动爆发后,他又急又气,身体情况危急,当年冬天在北京逝世,年仅36岁。
“三疯子”黄侃是湖北蕲春人,原名乔鼐,后改名乔馨,最后改名为侃,字季刚,又字季子,他曾师事章太炎,被人称为“章氏门下大弟子”,曾经在北京大学、中央大学、山西大学、东北大学等多所大学任教,1935年病逝于南京。
黄侃的性格与乃师章太炎相近,恃才傲物,任性而为,时人称为“黄疯子”。黄侃曾在中大任教时,学校规定所有师生进出校门需佩戴校徽,他却偏偏不戴。大多教师上课西装革履,他却是一件长衫了事。一次因为门卫要对他拿的物品检查,竟然都不去学校上课了。
黄侃
“大疯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章太炎。
“大疯子”章太炎也是不拘小节之人,穿衣打扮一点也不讲究,他还是个路痴,不认识路时,就喊黄包车夫拉到章疯子家即可。
章太炎不仅仅只是文人学者,还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早年因参加维新运动被通缉,流亡日本。光绪二十九年因发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并为邹容《革命军》作序,触怒清廷,被捕入狱。
光绪三十年,章太炎与蔡元培等合作,发起光复会。光绪三十二年出狱后,被孙先生迎至日本,参加同盟会,主编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与改良派展开论战。宣统三年上海光复后回国,主编《大共和日报》,并任总统府枢密顾问。
令章太炎难以接受的残酷现实是,“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却最终落入到袁世凯手中。大权在手的袁世凯又做起了皇帝梦。
袁世凯企图利用章太炎的学问、名声,就假装爱才,诱骗章氏进京。袁世凯上台后,就给了章太炎一个总统府高等顾问的空衔,不久又委任其为东三省筹边使。
袁世凯治下的中华,并不是章太炎想象中的样子,于是,章太炎积攒了一肚子委曲想找老袁絮叨絮叨,可是,老袁却怕见他,赶紧吩咐京城的军警们盯紧,而且还特意嘱咐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没想到,袁世凯的这一招乎,更加惹怒了章太炎老师。恼怒之极的章太炎,先是抡着手杖追打盯梢的卫兵,卫兵们纷纷抱头鼠窜。
章太炎首战告捷,心情大好,说:“袁狗被我赶走了!”
章太炎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宪兵被逐之后,又换了便服,照样来监视他。为了摆脱这此尾巴,章老师专门跑到总统府讨说法。
1914年元月的一天,章太炎手持团扇,扇下系着袁世凯亲授的大勋章,来到总统府。袁世凯避而不见。
章太炎怒不可遏,跳着脚痛骂袁世凯,还抡起手杖将总统府内的器物砸个稀啪烂。
接连几天,章太炎都到总统府“撒泼闹事”,光总统府就被他砸了三次。
袁世凯对章太炎无可奈何,就假借“精神病”之名将章太炎关押于龙泉寺。从此,章太炎开始了在北京长达两年多的囚禁生活。
关押期间,袁世凯派人前去劝说章太炎,还每月支付给他500大洋(当时一个警察每月薪水4元左右,大学里最风光体面的教授,每月也不过400元)的生活费用,待遇之优厚,令人惊诧。
尽管待遇优厚,但囚禁毕竟是囚禁,章太炎走又走不脱,住又住不安稳,但章太炎不可能很痛快地就范,他变得愈来愈疯,在住所的门窗上、桌上遍写“袁贼”二字,以杖痛击之,称作“鞭尸”;又扒下树皮,写上“袁贼”字样,然后丢入火堆烧掉,整日以此为乐。
在被软禁的日子里,章太炎也没闲着,一口气雇了十几个厨子和仆人,并颁示条规:
一、仆役对主人须称呼“大人”,对来宾亦须称呼“大人”或“老爷”,均不许以“先生”相称。
二、逢阴历初一、十五,还要向他磕头,以贺朔望。如敢违例,轻则罚跪,重则罚钱。
为了将这种规定落实到位,他甚至强迫这些仆人照条约跟他签字画押。在监禁期间,除了迎来送往、大宴宾朋,暇时还编成了《章氏丛书》初编。
在此危难时刻,章太炎的弟子黄侃找了个借口,搬到章太炎囚禁处,就近照料老师生活,还为营救老师四处奔忙。
但袁世凯恨透了章太炎,就是不答应放了章太炎。袁世凯死后,章太炎才获得自由。
经此一难,章太炎的声望大涨,成了全国人民眼中的大英雄。
1936 年 6 月 14 日,章太炎病逝于苏州。周作人与钱玄同等送挽联曰:
“素王之功不在禹下,明德之后必有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