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难得一见的太阳露出久违的笑脸。我走出家门,走到墨水湖畔,去欣赏景致,惊奇地看见湖里的荷花荷叶都枯萎凋谢了,莲蓬也早已不见踪影,心头一片惆怅。
想那过往的时光,在春风夏日以及秋雨里,荷叶生得多么厚大,荷花开得多么娇艳;大大小小或老或嫩的墨绿色荷叶密密地铺满一片一片的湖面,红的白的荷花圣洁得绽放在绿色的世界,令人心醉,招引着游人。我与家人也在无数个夏夜来赏荷花,那时的荷花宛如夜色阑珊中的灯笼,又似黑暗中闪亮的星辰。
可如今,荷花踪迹全无,荷叶几乎枯萎殆尽,满眼是七零八落、横七竖八且黑不溜秋的荷叶梗,仿佛射满了零乱的箭杆,有些许褐黄色的荷叶还在耷拉着脑袋,不愿离去,周边的湖水也失去了灵性。偶有一只水鸟掠过,它在觊觎水中的鱼虾。而湖边的垂柳依旧风中飘飘,还有不知名的小花在默默地开放,有荷的水域与之多么不协调。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它,荷花乎荷叶乎?皆非也,惟残荷恰如其分。我不禁想起来某位画家笔下的残荷图,那全是黑色线条构成的写意画面,虽折而不弯,虽折而不断,原本大而绿的荷叶化作大小不匀、浓淡有别的黑点,悲凉沧桑中透着倔强坚强。想到此,我油然生出感慨与敬意,真是不易呀!我是在看景么?不,我是在品一本生命的画册。枯与荣原本是自然的安排,我们人不也如此?!我们已年过半百,青春已逝,两鬓染霜,容颜渐老;前几日,偶见几位老相识,从工地回来公干,令我惊讶的是,他们原本青春红润的面孔异常沧桑风霜。我想我们就如这冬天的残荷。
我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枯梗败叶,蓦然记起其下的水中污泥里,一定藏着宝物,那是白净净脆生生的莲藕。不知是否有人来挖藕,如果不挖,待来年春天就会发芽、长叶、开花,一个崭新的生命轮回又开始呈现,那残荷的一切就成了上好的肥料;其实它原本并未死去,水面上消失了美丽与蓬勃,而生命的活力集中于水下根部,它在冬眠,它在歇息,它在攒劲。我好生羡慕起这一湖冬日的残荷来。如这莲藕被挖出来,便可弄到菜市场,进到普通人家,变作楚天名肴排骨藕汤,以享口胃,果腹驱寒。想到此,眼前仿佛立即出现了古色古香的煨汤器物,正弥漫着氤氲的热气,莲藕在其间翻腾,一家人团团围坐,其乐融融.....。荷花出污泥而不染,莲藕藏污泥而营养,奇哉妙哉。当然,挖出这残荷之下的宝物实属不易,在冰冷的水里,壮劳力要费力要用技,不能破损了完整的藕体,要付出腰酸背痛的代价。辛劳与享受果真是上天的安排呀!
于是我又想到我们人,如不虚度年华,努力汲取各种养分,争取开花结果,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有益于后人,那将是多么美好充实的经历,如这湖里或塘里的残荷,岁岁年年使美好延续下去,纵然黑发挂霜,终不后悔此生;更愿我们的后代如残荷之下的莲藕,粉嫩康健,族类众多,能在来年春天重新萌发,开出更多更美更艳的荷花。冬日里的残荷,无论是湖里的还是塘里的,也无论是人工的还是野生的,它们必定是自豪欣慰的,无愧于度过的每一天与曾有的花与叶。
我愿残荷成我心中永远的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