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作者:鸣镝
走在老街上,心就被沧桑包围着。它古老的面容、苍凉的甬路、变形的门窗、生有苔癣的石阶,斑驳的老墙,使我的思绪至少倒退了一百年。
往远处看去,石甬路弯弯曲曲、狭窄逼仄,蜿蜒远去。我瞬间觉得老街是苍老的,却又在苍老中给人几分穿越岁月沧桑而隐藏的神秘。
遥想老街当年的样貌和装饰,就像观看一个老去的美人,纵然有瘢痕点点、纹路条条,却难以掩盖它昔日的风华。
那眸子间闪放的秋波虽然暗淡了少许,却依旧闪烁着当初的情致;那胸腔里流溢的血脉虽然迟缓了一些,却仍然听得到它低吟浅唱的心音。
为了在心底恢复它固有的形态,我蹀躞的步履踏在石甬路上,就像抚摸到了它轻弹的脉门,一丝丝,一缕缕,都与我的遥想产生了十分吻合的画面,清奇而俊逸,恬淡而浓郁。
一处老宅,建于清朝末年,坐北朝南,小三开四大进,天井,假山,水池,最具特色的是屋内门上各式各样的木雕,龙凤呈祥、百鸟争鸣、牡丹花开、春江晚照……,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色调古朴,构思精妙,做工精湛。那雕刻的形式囊括了空雕、浮雕、阴雕,堪称木雕工艺的上品。
老宅,虽然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岁月磨砺,却没有湮没它古朴又精致的风华。
流连其中,感受它沉缓而有力的的心律,我的心也便不自觉地和着它扑面而来的气韵而律动。恰斯时,一娇美少女擎着一朵小伞在廊前走过,那娉婷的身影直至在尽头处消失,我才收神于此。
瞬间,我忽然想到,这古朴沧桑的老宅,这饱经风霜的建筑,虽历经岁月的风雨磨砺,虽然也尽显斑驳残破,而那蕴含的端庄雅致的美感不也正如这娉婷少女所呈露的奕奕芳华?岁月从不败美人,哪怕它已渐渐老去,那美的韵致仍在岁月的霜风中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老街很老,巷深路窄,装饰陈旧,透射出古旧年代的气息。两旁的门店鳞次栉比,一扇小窗,一道木门,尽管有的已经变形,有的似已衰朽,仔细看去,仍是一爿具有特色的小店。虽然顾客不多,可并不影响店主的心情。
门楣两边的一幅对联写得极雅:“花窗镂影留离士,古韵穿廊连近邻”,可看出老街古朴而雅致的民风。店里多是长住的老户居民,7、80岁的老人居多。有的坐在竹椅上看电视上的戏曲,有的踽踽于小屋内外看草浇花。那白发苍髯与老屋似正契合。他们的血脉里流淌着祖上的遗迹,他们的面容上镌刻着老屋的风霜,没有什么能夺走他们相生共存的依恋,也没有什么能改变他们秉承不变的民族的传承。
顺着老街前行,便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的石拱桥。
它丝毫没有现代社会的气息氤氲,临近它,就似走进古老的前朝遗迹,让人在惶惑的思绪中忆想隔世的梦幻。那石头铺就的桥面凸凹不平,布满苔癣;石隙中长出的蒿草已有尺高,为古桥陡增几分衰朽的氛围;桥栏是条形巨石连缀而成,大多都已错位,石面饱经风侵雨蚀,也尽显岁月的雕痕斫迹。
走上石阶,内心不免有些惶恐,直担心这桥会否突然垮塌下去。
站在桥心,眼望桥下流水,虽然潺潺水声并无异样,但终究在这样的心境中愈使人惴惴不安。
老街侧畔200米便是漓江,宽阔的水面波流平缓,碧绿的江水悠然远去,把一袭背影留给了注视它远去的一双双留恋的眼睛。
一只只装扮华美的木船可以载客游览,看清澈的江水,看悠然的游鱼,看岸边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所及之处尽随君意。
浩浩江水流淌了千年,也陪伴了老街千年,看惯了世风的兴衰变易,也熟睹了老街的年代更迭,更见证了老街人的髫龄暮景。如今的漓江昔日的码头早已不见,空运、陆运一日可至千里,漓江的水运自然也被取而代之。
但漓江的美依然存在。它悄然远去的只是恁时的喧嚣,留下的却是处子般的静美,伴随着老街的韶华与耄耋,并与之相互依存,笑看古今……
老街不老,它只是在老的外表下给人以深深的沧桑感。但走过一次老街,你就会发现,老街尽管沧桑,但骨子里透出来沧桑的美感并不是现代建筑所能比拟的。
遥想当年,老街也青春过,兴隆过,看那古董一样的招牌便可触及到它当初的繁华景象,那是霜风中绽开的野菊,那是风雨中飘香的玫瑰,那是晚暮西天里一抹燃烧的红霞。
走在老街上,看老街也曾年轻却已沧桑的景致,我忽然想起几句曲词来:“乍想起琼花当年吹暗香,几点新亭,无限沧桑。”这是对故国情怀所发的感慨,又何尝不适合对老街的感慨呢?沧桑是美的,正如罗中立油画《父亲》脸上的皱纹,也似晚秋中枯萎的残荷,虽然是暮年晚景,却是经年积淀的成熟,在岁月的雕刻中呈现出的生命的风采。
亦如一道古城墙,一椽老茅屋,一卷旧照片,一首老情歌,虽然都尽显时代的沧桑,又何尝没有沧桑中折射出的美的光芒!
沿着老街的石甬路走回住地,我的记忆已被老街的沧桑挤满。
我丝毫不觉得它的陈旧甚或衰败不属于打动我的风景,相反,那种古朴并透出生命质地的裸裎与本色正是我久寻不得的绝美风光!
作者简介:鸣镝。辽宁省锦州市人,文字工作者。辽宁省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文艺家协会会员,二级作家。出版有诗集、散文集、纪实文学作品集。爱好很多,文学为最。常把生命付诸写作,也把生活纳于文学。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平静于心,淡然于世,物我皆得自然,荣辱尽随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