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冯翊有个读书人叫王君和。这个人为人忠厚老实,性情温良,平时从不与人争吵,和乡亲们和睦相处,大家都很敬重他。
有一年,王君和到京城去赶考。三场考完,王君和总算松了一口气,为了等候发榜,就留在京城没有回家。
一天吃过早饭,王君和信步走出旅店,来到菜市场上。只见一个年轻人提着两条新鲜的鲤鱼在高声吆喝着什么,身边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
“嗬!那边怎么这么热闹,卖鱼也值得围这么多人看吗?”王君和自言自语地说,一边走了过去。
一个衣衫破旧的小伙子在大声吆喝着:“请看这两条新鲜的大鲤鱼。我一不卖,二不赊,情愿用它做个赌注,和各位赌一下。赢了我的就把鲤鱼拿走,输了就付给我五个铜钱。快点来吧,谁来赌一把啊?”
周围的人都流露出迷惑的目光:“这小伙子大约是酒喝多了吧?要么就是个赌鬼?怎么会想出这种新鲜的玩意儿?”大家都在心里嘀咕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去赌那两条鱼。
小伙子见没有人来应赌,心里急了起来,连声央求别人:“来赌吧,来赌吧,赢了鱼就是你的了,输了也不过是五个铜板。”被问的人不是避开,就是摇头,仍然没有一个人来和他赌。
王君和一脚跨进了人群,正赶上卖鱼的小伙子转了过来:“大哥,看你像个读书人。来,咱俩赌赌吧。你赢了就有两条鲤鱼,鲤鱼跳龙门可是好兆头啊!”
“你这嘴还挺会说的。”王君和说道,同时心里想:“我这次进京赶考,的确和鲤鱼跳龙门一样,不妨就以这鱼预测一下我的前途。我如果这次能考中进士,就赢这鱼;如果输了,就注定我考不中。”
想到这里,王君和伸手说道:“好吧,我就来与你赌一赌。”
小伙子见有人应赌,心里十分高兴,于是从怀里摸出两个骰子,放在一个黑碗里,对王君和说:“咱们就赌谁的点子大。”
小伙子拿起黑碗,把碗里的骰子摇得山响,然后“唑”的一声放在地下,大家伸过头去一看,“啊,十一点。”
小伙子把骰子和碗递了过来,王君和也学着小伙子的样子摇了半天,然后把碗放在地上。只见一个骰子首先停了下来,“六点向上”,周围的人大声喊,另一个骰子却转来转去地不停下来。等它停下来时,大家一齐喊道:“又是一个六点。”这样,小伙子就输掉了这两条鱼。
王君和满心高兴地伸手把鱼接了过来,其实他真正高兴的是心中暗暗许的愿。“或许这回真的能榜上有名,考中进士呢!!王君和心想。
“唉,”小伙子的一声长叹打断了王君和的满腹高兴,“真是人不走运,就连喝水也会塞牙缝!”
小伙子呆呆地站在原处,捶胸顿足地长叹道:“我家上有八十岁的祖母,下有两岁的孩子,一家五口,断粮已经三天了。今天早上在一个打鱼的朋友家赊了这两条鱼,远不够一家人填饱肚子,就想以此为赌注,侥幸赢几个铜钱,买上几个烧饼,也可以让全家人吃上一顿早饭。没有想到第一次就被先生您赢去了。我们全家人今天又要挨饿了,这也许就是命吧!”小伙子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王君和一边说,一边又从口袋里摸出十几个铜钱,“这几个铜钱你也拿去,好歹也可以买几个烧饼,让你们全家吃顿早饭,不要再用这鱼做赌注了。”
年轻人十分意外地看着王君和,接过铜钱,向王君和再三称谢,转眼就到烧饼摊前把铜钱全部买成烧饼,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王君和望着年轻人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又过了半个多月,考试的结果公布了,王君和没有考中,于是王君和就打点行装回家了。
几天以后,王君和来到了渑池,和几个贩布的客人同住在一家旅店里。旅店的老板告诉客人们说,这几天山中有强盗出没,希望他们结伴而行。贩布的客人们就决定早点动身,能赶在天黑之前,走出前面的山岭地区。
这天晚上,天气晴朗,月亮像一个大灯笼似地挂在天边。不到四更天,王君和就和贩布的客人们一起动身了。他们沿着崎岖的小路翻过一个山梁,等到翻第二座山梁时,只见一团乌云遮住了月亮,冷风呼啸着吹过山林,山越来越高,远处还不时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叫。客人们都感到有些害怕,就连忙点起灯笼,继续赶路。
突然,猛地听见一声口哨,从前面草丛中跳出七、八个蒙面大汉。他们手持钢刀,高声叫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银钱来。”话音刚落,一伙强盗冲了上来,把客人们一一捆起来,又把他们的车子推到一个岔道上去。
小路越走越远,林子也越来越密,月亮反而从云彩里钻了出来。王君和双手被捆,浅一脚深一脚地跟着人群走着,心里想,本想结伴而行有个照应,没有想到反而受了连累。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天亮了,强盗们命令车队停下来,把所有的客人和车夫推到一起,开始检查他们的行李和车辆。
“小三,去查查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袱。”一个头目下令道。
一个带着眼罩的小伙子逐一检查客人的包袱,只翻出一些零零碎碎的银两。等查到王君和时,年轻人不由得一愣,便轻轻地问道:“先生是不是从京师来?”
王君和说:“是的。”
“先生是不是在京城和人家赌过两条鲤鱼?”年轻人又接着问。
“是的。”王君和回答说。
“先生是不是没有拿鱼,反而给了那人十几个铜钱?”
“有这么回事。”王君和有点诧异地回答,心里想:“他怎么知道这事?”
“先生,我就是那个年轻人。”小伙子一把扯下眼罩,激动地说:“那天,亏了你的几个烧饼,才使我们一家五口没有饿死。这救命大恩,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时,其他强盗也围了上来。王君和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做了强盗?”
年轻人说:“先生您不知道,这几年山西、河南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像我这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大有人在。得到先生的施舍,我们也只是能混过一日两日,但是日子还是过不下去。先是奶奶饿死了,后来我那两岁的孩子也饿死了。媳妇回了娘家,又重新嫁了人。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妻离子散了。万般无奈之下,我才投奔三叔,当了强盗。这都是万不得已的啊!”
年轻人说完,就走到那个头目面前,泣不成声地说:“三叔,这就是我刚来时对你提起过的那位先生。多亏了他,奶奶才能在临死之前吃上一顿饱饭啊!”
那头目泪流满面地走到王君和面前,行了一个礼,说:“先生大义,救我全家于水火之中。滴水之恩,也当涌泉以报。我们在此占山为王,只取官府、劣绅的不义之财,决不害人性命。今天是听说官府的贡银假装成布车,这才拦下了你们。既然诸位客人都是正经的买卖人,先生又与我家有大恩未报,今天的事就权当是个误会。”
那头目说完,就命令手下:“归还钱物,礼送诸位下山。”
那被称作“小三”的年轻人再三挽留王君和到山寨住上几天。可是,王君和回家心切,就婉言谢绝了。
王君和与贩布的客人们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岗,一直走到山脚下,还可以看见那年轻人在山顶向他们挥手致意。
参考资料《 续夷坚志》